2018年,中国工程师率先连通了马尔代夫国内星罗棋布的岛屿。在这一年,总长2公里的“中国-马尔代夫友谊大桥”(Sinamalé Bridge)大桥正式通车,这座大桥连通了隔海相望的首都马累和机场岛。这座跨岛大桥是中国在印度洋地区耗资数十亿的基建借贷项目的标志性缩影。与此同时,印度也谋划在该地区出资,推进由印度主导的、更加宏大的基建项目。
通过贷款和捐助,印度在“大马累互联互通项目”(Greater Malé Connectivity Project)共投资5亿美元。该项目由印度历史悠久的沙普尔吉·帕隆吉集团(Shapoorji Pallonji)运营,项目计划在马尔代夫建造一座长达7公里,连接马累与周边岛屿的大桥。中国和印度在马尔代夫的“大桥建造之争”,无疑是两国地缘经济影响力博弈的最真实写照。 Greater Malé Connectivity Project,图源:网络随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在南亚—印度洋地区开枝散叶,莫迪领导下的印度也在该地区推进自己的基础设施借贷计划。尽管印度在海外借贷方面远落后于中国,近年来才加大投入力度,为其邻国提供了数十亿信贷。印度公司在该地区迅速扩张,对中国的商业活动形成制衡。印度前国家安全顾问委员会成员拉贾·莫汉(C. Raja Mohan)表示,莫迪政府开始意识到“印度必须有所作为”,并且“在与中国进行地缘政治竞争时表现得更加积极活跃”。印度在借贷方面进展迅速、动作颇多。根据印度外交部的数据,自 2014 年莫迪上任以来,印度通过发展伙伴关系管理局(development partnership administration)向其他国家提供的信贷额度与前八年相比增长了近两倍,总额达325亿美元。根据智库RIS统计,印度自1947年独立以来的累计“发展援助”金额已经从2014年的550亿美元,增长到今天的1070亿美元。这一数字远低于中国在过去九年里经由“一带一路”倡议投资的8380亿美元(数据来源:美国企业研究所)。即便如此,印度外交部表示该国已经为约600个项目提供了超过300个信贷额度,内容涵盖吉布提水泥厂、马尔代夫大桥等一系列基建设施项目。与此同时,印度还资助了包括课程培训、海外文化遗址修复(如清真寺和寺庙)等在内的非基建项目。莫汉认为,印度的海外资助规模虽然无法与“一带一路”提供的资金规模相抗衡,但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与中国进行竞争。印度虽然人口数量与中国不相上下,但其经济体量只有中国的五分之一。但无论在人口规模还是经济体量上,印度在其“后花园”南亚次大陆范围内都是“巨无霸”式的存在。在印度决策者看来,对冲“一带一路”至关重要,因为这意味印度能否摆脱被亲华的邻国环绕和周边基础设施悉数服务于中国军事利益的困境。2021年,AidData实验室刊发的一篇分析文章指出,在过去几年中,印度国营进出口银行(ExIm Bank)尤其偏好向那些已经接受中国援助贷款的国家提供信贷,特别是在那些中国获得相对更多民意支持的地方。印度进行海外投资的驱动力并不只源于国营部门。分析人士指出,虽然印度国企在其邻国早已耕耘多年,但是莫迪政府已经认识到,印度需要更多来自私营企业的“火力”,私企的动能是国企无法替代的。分析人士还指出,印度政府正在综合运用政策和外交手段,鼓励龙头私营企业在快速拓展的国外市场中积极谋求更多的商业机会,以此推动印度本国的利益。近年来,阿达尼集团(Adani Group)等印度大型企业已经将其影响力和基础设施项目拓展延伸到了从缅甸到斯里兰卡的各个角落。阿达尼企业由世界财富排名第三的富豪高塔姆·掌舵,而阿达尼本人也是莫迪政府的坚定拥趸。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的坎蒂•巴杰派(Kanti Bajpai)表示,莫迪政府的野心不止于此,但莫迪并不相信公共部门可堪重任,大多数印度企业太保守了,需要有像阿达尼集团这样的企业牵头引领。印度在公开场合试图淡化与中国的竞争。印度外交部负责管理发展伙伴关系的官员普拉巴特•库马尔(Prabhat Kumar)说:“我们希望看到邻国繁荣发展,南南合作本来就是我国传统外交政策的一部分。发展中国家对印度来说很重要,我们也一直在坚持推进与南方国家的合作,这并不是什么竞争驱动下的‘应激性’产物。”
然而在莫迪的领导下,印度却将其发展融资政策框架与中国的信贷项目进行类比,并且试图在其叙事模式中将中国的对外贷款与“掠夺”行为画等号。莫迪在2022年早些时候出席毛里求斯住房和太阳能项目启动仪式时表示:“印度的借贷建立在伙伴需求、伙伴优先的原则之上,印度尊重受援国的主权。”此外,他还批评了建立殖民式的“依赖伙伴关系”的行为。去年,随着全球通胀狂飙直上以及美元的历史性强势,印度周边邻国深陷财务困境的泥沼,而作为地区借贷者的印度愈发受到关注。斯里兰卡的财物状况尤为糟糕。2022年5月,斯里兰卡耗尽了外汇储备,成为20年来第一个破产的亚太国家。印度外交部称,经济崩溃导致这个2200万人的岛国缺乏日常必需品,为此印方提供了价值近40亿美元的贷款和捐赠,用于燃料供应、采购药物和食品。中国也为斯里兰卡提供了至少12亿美元的食品和金融援助。在此之前,斯里兰卡曾向中方提出请求以重组其总额约70亿美元的贷款,但遭到了中国拒绝。批评人士指出,由于“一带一路”项目未能产生预期收益,斯里兰卡的zhai务危机变得愈发严重。比如,2017年斯里兰卡与中国签订了99年租约的汉班托塔港,虽然规模巨大,但是没有得到充分利用。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中非研究项目本月的一项研究发现,2021年印度对斯里兰卡的信贷有效利率约为1%,低于中方贷款的3.2%。今年,斯里兰卡政府不顾印度的反对,允许一艘中国军事侦察船在汉班托塔港停靠,这加剧了印度对“一带一路”倡议的焦虑。印度官员警告说,这艘船可能会用于军事用途,对印度进行监视。因此,印度已经开始在本国拥有重要影响力的地区反击中国。今年早些时候,印度赢得了斯里兰卡北部的三个能源项目,而这些项目之前由一家中国开发商承包。印度曾游说斯里兰卡政府停止与中国的这项交易,理由是这些项目靠近印度海岸,会引发了“安全”问题。阿达尼等公司今年也拿下了一些重要的基础设施建设合同,2022年9月,斯里兰卡总统拉尼尔·维克拉马辛格( Ranil Wickremesinghe)甚至公开指示其下属官员为印度承包的项目的“扫清”障碍。尽管印度将自己的借贷描述为中国“掠夺性”贷款项目的“仁慈”替代,但邻国却并不总是这样认为。例如在马尔代夫,反对派领导人推动了一场名为“赶走印度”(India Out)的运动,认为印度在马尔代夫国内资助的项目是为建立军事据点打掩护。一位南亚外交官说:“印度和中国的做法一样,中国在的地方,印度也在,两国都在寻求建立据点。”从历史上看,印度政府将其有限的资源投向海外,背后有两个原因:其一,通过发展援助提升软实力;其二,资助建设对于区域贸易而言至关重要的基础设施。多年来,印度国有能源公司一直在尼泊尔等邻国发展水电项目,而印度在阿富汗投入了30亿美元,以此抵消巴基斯坦在阿国内的影响。印度最终推出了一个信贷额度计划。然而,由于印度本身也在与国内贫困和严重的基础设施赤字作斗争,因此印度的海外计划相对来说规模较小。在历史上的大部分时期里,印度是外国援助的主要接受者。南亚的港口、铁路和其他基础设施建设长期资金不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该地区仍然是世界上一体化程度最低的地区之一。根据世界银行数据,南亚区域内的贸易额仅占该地区各国贸易总额的5%,另外,印巴矛盾也进一步阻碍了南亚国家之间贸易活动的开展。分析人士们表示,出于自身的经济增长需求,加强南亚地区内的互联互通对印度而言显然也是必要的。例如,虽然印度总共向孟加拉国提供了价值近80亿美元的信贷额度,但这80亿当中也包括用于跨国运输网络建设的资金。该资金用于加强印度东北部经孟加拉国与印度国内其他地区之间进行联系。然而,在中国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向印度邻国投入数十亿美元,以弥补该地区的投资短缺之后,印度对邻国的资助更加表现出紧迫性。社会和经济进步中心研究员康斯坦丁·哈维尔(Constantino Xavier)分析:“即使没有中国的压力,(为了推动南亚地区互联互通)印度仍然会做今天它正在做的大部分工作,可能不是全部,可能推进的速度不会那么快,印度也不会赋予这些工作以政治意涵......但是为了与邻国以及世界进行贸易,印度需要基本的基础设施。”为鼓励公司向海外扩张,莫迪政府在2015年推出了一项计划,旨在为 “具有战略意义的海外基础设施项目”提供优惠贷款。AidData的执行董事Brad Parks分析,印度的进出口银行信贷通常比中国的贷款有更多优惠条款。与中国的进出口银行不同,印度还通过竞争性招标程序选择承包商,前提是所获收益需用于购买印度的商品和服务。在2018年的一份新闻稿中印度政府表示这些计划为印度创造了就业机会,创造了对印度材料和机械的需求,同时也创造了良好的信誉。虽然此前印度国有企业在这类合同上占据主导地位,但分析人士表示,没有哪位印度总理能像莫迪这般如此看重私营部门的发展,莫迪希望培养出财力雄厚、行动迅速的印度富豪来执行国内外发展议程。这些企业包括塔塔(Tata)、拉森图博(Larsen & Toubro)以及GMR集团等等,它们的海外业务众多。但其中最主要的,是与莫迪保持着多年合作关系的阿达尼集团(Adani Group),该集团业已建立了印度最大的私营物流网络,迅速成为了南亚地区最杰出的印度企业之一。阿达尼集团从11月开始在斯里兰卡科伦坡港建造一个耗资7亿美元的新码头,这是继斯里兰卡政府在去年叫停了一个既有的印度项目之后达成的新协议。阿达尼集团还签下了斯里兰卡的两个能源项目,联合购买了以色列第二大港口的特许权,宣布了在坦桑尼亚进行投资的意向,同时还将在下个月开始从印度向邻国孟加拉国供电。阿达尼表示,海外投资既是明智的商业决策,也有助于印度本国和南亚地区的整体利益。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他告诉金融时报:“阿达尼集团不代表印度,但我们是一家印度公司,我们认为在祖国有利益关切的地方帮助印度、帮助邻国是无可非议的。在我们感兴趣和擅长的领域,如港口开发、发电、绿色氢能、物流,阿达尼集团都会尽力而为。”但莫迪与印度大资本家之间的紧密接触也饱受争议。海内外的批评者指责印度政府帮助阿达尼等企业赢得了收益颇丰的合同。斯里兰卡时任电力委员会主席费迪南多(Ferdinando)在6月向该国议会揭露,有一个可再生能源项目是迫于“莫迪的压力”才交给了阿达尼,但当事各方都对这一指控予以了强烈否认。其他人则认为,印度与贷款挂钩的大量采购需求挤占了国内公司的机会。孟加拉国气候能源活动家哈桑·迈赫迪(Hasan Mehedi)说:“对印度公司来说,这就像一个公开的竞技场。”分析人士认为,上述提到的问题部分源自对于私营企业如何进行游说,以及私营企业如何与印度政府在海外保持适当关系这两个问题上的监管和透明度不足。印度海外资助贷款仍然是处于起步阶段。即使印度国内和其他国家的批评者大肆抨击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不足之处,但他们也得承认,印度仍需要数年的努力来证明自己的雄心壮志有实力与中国一较高下。德里阿育王大学历史学家斯里纳特·拉加万(Srinath Raghavan)曾表示:“走出国门将会面临一系列的挑战,政府决策应该在明确方向的基础上徐徐图之。”本文编译自“金融时报” 网站2022年12月1日文章,文章原标题为India’s plan to take on China as south Asia’s favourite lender,文章链接为:https://www.ft.com/content/67abce3d-7313-4788-8649-abb9343a2e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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