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开蹦蹦,月收入过万

百家 作者:毒舌科技 2018-03-08 11:30:12

转自:张先生说

作者:易岚


蹦蹦不是北京独有。

 

这种电动三轮车,在重庆叫拜拜车,在武汉叫麻木,在常德叫慢慢游。


但蹦蹦这个名字无疑是最准确的。因为它车身不稳,又没有避震系统,路上稍有起伏,车就和人一起跳了起来,像商场里的蹦床。

 

在北京所有出行方式里,蹦蹦是最不安全的一种。但它满足了一个细分市场:走出地铁站,上班快迟到,又轻易打不到出租时,蹦蹦就成为了不二之选。招之即来,随叫随走。


跳上车,它一路逆行、加塞、闯红灯,藐视一切道路安全法,5分钟内把你送到公司楼下。

 

有次坐蹦蹦,下车扫码时,手机没电了。师傅说:没事,你告诉我微信号,开机后转给我就行。就这样,我认识了蹦蹦司机——响指哥

 

因为经常坐他车,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基于写字人的嗅觉,我隐隐觉得响指哥是个有故事的人,就约他采访。


他说,太忙啦,没时间接受采访。

我说,采访完给你发大红包。

他说,咱啥时候开始?

 

3月2号下午,青年路漫咖啡。和响指哥坐下来,点了一壶茶,两个千层松饼。开始了解他的人生。



响指哥叫杨荣,内蒙通辽人,2010年到北京,开了八年蹦蹦。


在这之前,他在通辽开大货车,驾龄二十多年。那些日子,响指哥满中国跑,去银川拉玉米,包头拉煤,烟台拉苹果,临沂拉大蒜,浏阳拉鞭炮。


作为北方汉子,他最远到过广西北海。从小到大没见过海的响指哥,站在涠洲岛上,衣服猎猎作响,觉得自己像个大侠。

 

开大货车最好的两年是08,09年,一个月进账好几万。两年下来,除掉开支,他存下40多万。响指哥成为村里第一个富起来的人。他修了一栋当地最体面的小洋房,给家门口的土路铺上水泥,一时风光无两。

 

好日子过得很快,09年以后,生意急转直下,跑一趟下来还亏钱。


响指哥卖掉大货车,去广东增城打工,因为操作机器失误,左手无名指和小指被斩断。在家疗养的那段时间,为了活动手指,他养成了用左手打响指的习惯。

 

离开广东之后,他在通辽老家休养了半年。这期间,父母先后病逝。跑大货攒下来的几十万,很快就花完了。

 

2010年,响指哥来到北京,给一个老板当司机。他身高184,虎背熊腰,面相不善,唬得住人。


虽然左手只剩三根手指,但对开车影响不大。老板人厚道,对他不错。一个月工作16天,工资4500,还上五险。

 

剩下的半个月,响指哥就到处找活儿干。有一天,从高碑店地铁站出来,看到蹦蹦生意红火。他咧嘴一笑:嘿,开车我会啊!下午就去买了辆电瓶车。

 

这一干,就是八年。



万事开头难。老蹦蹦们为了形成垄断,不欢迎新人入场。


他们会拿车堵你。响指哥刚拉到一个客,几辆蹦蹦就把他围成一圈,他动弹不得。乘客只好下车坐别的蹦蹦。

 

没有生意,响指哥不吵也不闹,就坐在车里打响指,盯着同行看。没想到,那两根断指发挥了作用,老蹦蹦们觉得他是道上人,也不敢太过分,慢慢也就默认了他入行了

 

后来响指哥总结,怕他们也没用,他们也害怕你。都是底层人,脖子掉了碗大个疤,谁比谁牛逼?后来混熟了,他还和一个河南蹦蹦做了拜把子兄弟。

 

响指哥说,自己不怕苦,就怕闲。一闲下来,心里就发慌。


除了开蹦蹦,他还注册了一个软件,在线上接一些零活干。帮人做个防水,接个水管之类的。我采访他时,他时不时接到干零活的电话。

 

拼命苦干的结果是,一个月下来,他能挣一万多。

 

2015年,女儿上大学后,他把老婆和儿子都接到了北京。老婆在大悦城上班,卖儿童玩具。她和响指哥一样拼,晚上8点下班后,还要去大悦城附近支摊儿,卖臭豆腐。一个月也能赚小一万。

 

我问,一年到头都不休息吗?

他说,我们不像你们有文化的人,办公室一坐,敲敲键盘,钱就能到手。我们没那个本事,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呀。有智吃智,没智吃力嘛!

 

响指哥有自己的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只要肯努力,在北京就饿不死;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开蹦蹦不是长久之计。



响指哥说,自己在北京,最熟悉的人是城管,最害怕的也是城管。

 

每次遇到城管抓车,响指哥都害怕到极点。无处可逃,只能认命。每次城管把他从蹦蹦里拎出来的时候,他都很绝望。


我从没想过一个成年人会恐惧另一个成年人,到这种程度。


他脸上仍有余悸。

 

2013年夏天,他和几个蹦蹦在褡裢坡趴活,被一群城管围住。响指哥排在队尾,看到城管围过来了,他把两边的车门关死,拼命往后倒,城管在后面拼命追,跑了十多分钟,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才把城管甩掉。

 

这是响指哥唯一的赢局。在这场猫鼠游戏里,大多数时候,响指哥都是输方。

 

开蹦蹦八年,响指哥被抓过6次。每次被抓,不仅车被扣留,还要交200元罚款。拘留的时间,从5天,到7天,再到10天。

 

响指哥说,被抓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他从不和城管发生肢体冲突,每次都顺从伏法,去拘留所吃10天的馒头和咸菜,权当休息。


在里面的时候,下决心不开蹦蹦,出来之后,还是会弄辆新车,接着干。

 

我问他,怎么看待城管?

他说:抓我们是他们的工作,我要是城管,我也抓会蹦蹦。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蹦蹦不安全呀,我们每天在路上加塞、逆行、闯红灯,别说那些车主和路人了,我自己都害怕。可是这就是蹦蹦的优势,如果不是赶时间,不是为了快,谁会坐蹦蹦呢?

 

从漫咖啡出来,我给响指哥打包了两个千层松饼,让他把我拉到高碑店。回到熟悉的环境里,他显得更加轻松。他告诉我,开蹦蹦八年来,这辆车是他最喜欢的。

 

“贴了红色的铁皮,换了崭新的大灯。你那坐垫下,我搁了三层海绵,软不?我还有三套内饰,隔段时间就把它洗一洗。我车里车外都干净,地铁口就我的车天天擦。你看这小彩灯和小彩带,我老婆弄的,挺洋气。晚上也亮堂,都来坐我的车。”

 

2017年,共享单车在一线城市快速铺开,蹦蹦的生存空间受到了严重挤压。响指哥说,以前在高碑店活动的一百多辆蹦蹦,现在只剩下五分之一。谁也没想到,城管这么多年没做到的事情,共享单车给治好了。




开蹦蹦的这几年,响指哥戒掉了所有爱好。戒烟戒酒戒打牌,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趴活,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省下的钱全存下来,留给儿女。

 

说起儿女,他满脸骄傲。女儿在郑州读大学,年年拿奖学金,去年还公费出国交换了一学期。儿子在海淀读初中,次次考第一。按照响指哥的计划,等儿子读到高三,就送回通辽高考。他说北京教育质量高,内蒙分数线低,考重点本科的机会更大。

 

响指哥说:“我没去学校接过儿子。自己是个开蹦蹦的,怕给孩子丢脸。


我问他觉得日子苦吗?他说,也没觉得有多苦。在北京是穷人,但总比在老家强,至少不缺零花钱。想吃啥就吃点啥,都还消费得起。

 

响指哥说,来北京八年,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北京生活。春节也不回老家。天安门、长城、故宫这些地方,他去过很多次。每年国庆,他们一家人都会去天安门看升旗。

 

我问他为什么喜欢看升旗?

他说:“我也说不清,老家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来北京看升旗,我们在北京,想看就能看,觉得挺自豪的。”

 

采访最后,我问他未来有什么打算?

他说:希望孩子们将来能在北京扎下根,不用像我一样,开个破蹦蹦到处窜。


张五毛,陕西洛南人,80后青年作家,曾出版长篇小说《公主坟》,最新小说《春困》正在热销中,个人微信公众号:张先生说(ID:zhangxianshengshuo)幽默不流俗,理性不学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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