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夫妻大年初一召开家庭会议:要不要逃离北京

百家 作者:刺猬公社 2018-02-28 04:00:43


本文系刺猬公社X快手“还乡手记”非虚构故事大赛参选作品



作者 | 杨晶


失眠在除夕夜


除夕夜,凌晨2点,老家荆州。


窗外远方原本就稀稀拉拉的爆竹声,早已没了半点声响。


我开灯起床去洗手间,随后妻子玉米也去。


“我半天都没有睡着,有点抑郁。”重新返回到床上的妻子说。


“怎么了,是不是下午睡得太多了,晚上我们不是才看了灯展挺开心的吗。”我问。


“不是,明早再说。”


根据往常的经验,我知道妻子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事。我催促道:“说嘛,你不说,我反而睡不着。”


妻子经不起我的再三催促,终于开了口。


“我在想,我们以后孩子的事。万一我今年生了孩子,谁来带,在哪上学,想着就睡不着。”


“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先怀上了再说。”


我知道这不是妻子第一次想这种问题,它们就像“不请自来的隔壁邻居”,时不时就会登门造访一次。


我原以为春节从北京回到老家能完全放松一下。


老家有亲人,有自己从小走到大的街道,有北京完全没有的市井美食。我们刚回到家的几天,努力寻着记忆,寻找着旧时的岁月静好,以图暂时逃避或忘却北漂烦恼。


然而,故乡其实已经大变。视觉上儿时巷弄被大量拆迁,新的高楼抹掉熟悉的天际线。听觉上,走到街上入耳的都是外来乡音,新的人口正在这里聚集,故乡成为了陌生的熟悉地。情感上,家里的亲人也在变老。时光它无声无息,却又锐利无比。明明才几个月不见,老一代人的脸上,以前从不见的皱纹,却那么崭新而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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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别人的眼中也在一天天成熟。我们虽然自感并未老去,但无奈在周遭人眼里,我们刚刚被催完婚,又到了“被催生”的年纪。


精神放松貌似是个伪命题。异乡的北京难安眠,回到故乡难甘心,“何处落脚”成为了我和玉米这种夹心阶层最大的苦恼。



何处落脚?


我和玉米于2009年在湖北武汉一家都市媒体认识,当时我们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老家在湖北荆州,在武汉读了六年书,四年本科,两年研究生,期间去了一年泰国,从事汉语志愿者工作,后来回国毕业后便进了这家报社。


玉米老家是陕西宝鸡农村,在上海一所名牌大学读完新闻本科,便也被同样一家都市媒体招到了武汉。


我和玉米的家庭都“基础不牢”,一个城市贫二代,一个农二代。家庭环境养成的最大共同点,就是我们都希望通过自己踏踏实实的努力,改变自身命运,同时反馈家里,让家里人都过上好生活。


然而,先天资本不足,该落脚何处,成为了我们最大的迷茫。



我们一同在武汉工作了三年,不过却总是水土不服,在武汉媒体里工作期间,总想着离开这里,自认孔雀大雁,一心往外飞,这也是那个年头武汉大学生的“群体心理”。


那时我在报社跑汉正街线。汉正街是武汉的一条百年商业老街,各种鱼龙混杂,典型码头文化,一开始我进街采访,用了太多敬语,书生气太足,自以为礼仪周正,谁知汉正街里的生意人,多是汉腔大嗓门直来直去,容不得半点复杂。常常我刚开口便被拒,直接被扫地出门,搞得我一度挫败。


玉米也是,在上海小资环境下浸淫了四年,习惯了精致,刚来武汉,发现武汉的街边小馆,墙壁黑黝黝一片却照样顾客盈门,百思不得其解。到了夏天,夜市里的膀爷一边喝酒,一边吃串,稍有不合,便“电闪雷鸣”,唾沫横飞,甚至大打出手,习惯了上海小清新的玉米对此感到极不适应。


现在想来,这都是“文青病”,令人啼笑皆非,但那时谁也说服不了我们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的心。


终于,在这家都市媒体待了三年后,我去了上海一家财经报纸任职,决心闯闯上海滩。


谁知去了那才发现也不好呆,纵使是高阶的财经报社,周遭同事也都有点三心二意,毕竟正赶上纸媒衰弱,记者的工资从前几年的中等沦落到下游,许多上海本地同事况且压力山大,见我这个外乡人前来,无不都慨叹我的勇气。


后来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遇上了一个去日本的机会,我从小一心想去当驻日记者,曾自学日语15年,二学位时又专业学习2年,虽然这次去并非从事记者工作,但是个极好的跳板。我想,我的人生“落脚点”应该就在异国东瀛了。与此同时,玉米则离开武汉,暂时去了北京,进入北京的媒体圈,我们约定待我在日本落脚再团聚。


只是,2014年4月我在日本凤凰卫视求职失败,无奈之下返回了北京,与玉米重新团聚。从武汉到上海,再到日本,折腾一路,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在北京这个全中国最艰难的城市呆了下来。不过所幸,经过多年努力,2016年我们终于买上了一套30平方米的小房,随后终于结婚。


然而,30平方米的小房,又哪能成为我们真正一劳永逸的“落脚点”呢?


“北京的好医院建档很难,但我又不想随便找个医院生。”时光场景切回荆州的自家小屋。妻子一句叹气,一句忧心。


“好医院做产检还是靠谱点。然后你知道吗,生孩子疼,带孩子累,我曾经带我弟,一晚上被他吵醒好几次,都有了心理阴影,我真不想让自己的生活质量一下子就下降那么多。还有孩子的教育问题,你和我在北京都没有户口,孩子以后在哪里上学呢,连上幼儿园都是问题,我可不想回到你们荆州。我们好不容易从小地方奋斗进了大城市,我可不想我们的孩子从头来过。”


妻子当记者时也曾采访了不少北京外来家庭。有家里条件好的,就把小孩送到欧美,有的则送到泰国清迈读国际学校,据说那里又便宜空气又好,教学质量也不差。条件凑合的送进北京本地的私立学校也不错。大部分条件达不到的,日子就只剩求人、找关系加干着急。


妻子的烦恼,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我理解她的烦恼,我没有安慰太多,只是一边耳朵听着,一边心里恨自己2017年没有更加努力点。


如果说北京的户口是个硬门槛,大部分人都难以克服。不过财务不能相对富足,我则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我和妻子在北京,目前的收入两个人过虽没有问题,但万一孩子出生,可能就会捉襟见肘。


“明天我们开个家庭会议,跟你爸爸和阿姨说下,看她们怎么说。”妻子说。


我说好。之后,妻子在辗转反侧中终于艰难地睡着,我则失眠到清晨6点。



大年初一的家庭会议

 

我想象不到我们能开一个像电影里那样“家庭成员正襟危坐的会议”,因为这不符合我们家的风格。


我自幼生活在一个大家庭。爷爷奶奶在世时,是一个标准的四世同堂。爷爷出身于武汉汉阳没落的秀才之家,奶奶是旧社会童养媳出身,家风传统,情感不甚外露,大家有话,彼此都埋在心里,心照不宣。


祖父母育有6子。我的父亲在6个儿子里排行最末。不像他的5个兄弟饿过肚子,上过山下过海,据说在父亲成长的主要岁月,家里经济条件已经有一些改观,在祖母眼里,这成为了他“人生懈怠”的“外部环境”。父亲在我小时候与母亲离异,祖母便把我这个最小的孙子,变成了她的第7个儿子。


家族老照片


在众人眼中“不成大器”的父亲,当然亦有优点,就是心肠软,对全家30几口人都比较“穷大方”,逢年过节,就算是在家庭的麻将桌上赢了钱,他也会事后发红包“一散千金”,虽然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钱。


父亲心里继承了祖父母“团结一家人”的遗志,每年过年,打牌是手段,把牌桌和饭桌搞得热热闹闹的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成为了他最擅长的才华。


父亲60岁了,以前我还指望着他努努力,翻翻身,现在我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也略懂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他们这一代人的学识与教育决定了他们的人生,我不再奢求什么,只希望他能和也十分照顾我和玉米的阿姨,能够身体健康就好,其它的压力我来想办法承担。


妻子说要召开家庭会议,虽然这在我们这种情感不常外露的家庭,算得上“千古第一桩”,但也不可不开,大家沟通一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春节的意义,不就在于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吗,一桌好饭菜倒成了最不奢华的日常。


早上7点,我来到父亲房间,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顺势说了一句:“玉米昨晚没有睡好”,然后就将玉米的想法讲给了父亲和阿姨,给他们心里先“打个底”。


过了半会儿,玉米也穿着冬日睡衣闻声而来。玉米站在房门门口,我倚靠着房门,父亲起床站着,阿姨坐在被子里,家庭会议就这样开起来了。


阿姨来到我们这个家已经第7年了,人好,心好,对我和玉米也不错。性格泼辣,说话笑声音量都很大。我爸爸虽然喜欢揶揄她,她也常常吐槽我爸爸不争气,但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爱情”,在时下同年龄段多以“实际利益”为最优先考量的家庭中,算是一朵难能可贵的纯色玫瑰花。


他们感情融洽,成为了一个可以让我放心的后方。


玉米又将自己的苦恼心情复述了一遍。我父亲和阿姨便开始出方案。


“方案一:实在不行,你就来荆州生孩子,荆州的医院也不差,东区那家医院的院长还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方案二:你如果在北京生,我们就去北京照顾你。你们北京家小我知道,我和你阿姨就在小区里租一个小房子,白天我们照顾,你们工作。晚上你想照顾就照顾,不想照顾就让孩子睡我们中间,你们好好睡觉休息上班。”


“至于孩子以后上学,这还需要个几年。实在不行,你们就回武汉,把北京的房子卖掉,在武汉买套大房子,武汉经济发展也快,教育资源也不错,你们看怎么样。”


“我实在不想又回武汉。我们好不容易从武汉奋斗出去,又要回来吗?我可不想让孩子再走一次我们走过的路。”妻子说。


的确,谁都不太想走回头路。然而,无路可走情况下,终得选一条路可走。


回不回武汉,一时半会是确定不下来的。我的父亲深知,现在紧要的是卸下玉米的心理包袱。


“米儿,你不要想太多,想太多了,太忧虑了,对身体也不好。凡事总会有个办法。你看我们的爷爷奶奶,那个时候多么困难,6个儿子睡一张木板床,还不是挺过来了。”


我父亲喜欢拿我祖父母那段“艰苦奋斗”的历史用来鼓舞士气,不过妻子听一次是新鲜,听二次就有点烦了,终究非本家庭出身,难以百分百感同身受。


我父亲接着说:“时代貌似变了,过去与现在的确不具有可比性。不过,事情的本质其实并没有改变,刻苦奋斗,无论放在那个时代,都应亘古不变。”


关键时候,父亲还是能蹦出一些金句,站在一旁的我些许讶异。


妻子一边听着,试图“反抗”更多,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如果要回荆州生孩子,荆州的医院有无痛分娩吗?生完孩子就得照顾他到18岁,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品质会直线下降,晚上要照顾睡不好,从此就得围着孩子转,几年之内也别想出国旅游了,自己的事业也会停几年,女人一定要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可不想当个家庭主妇,天天带孩子。”妻子继续说道。


听完妻子的话,这时一旁的阿姨开口了,表现出了一位过来人的乐观。她一如既往用着她的大音量说道:“米,我跟你讲,生小孩哪有不痛的,就算剖腹产也会痛。你生了小孩,你放心,你交给我带,我很喜欢小孩,你去工作,你想玩就去玩,我帮你带好。”


玉米开家庭会议的心是认真的,她想实实在在确定好每一件事,而不是一句空头包票。在父亲与妻子的“攻防战”中,就发生了这样一段“小插曲”。


父亲说:“不要担心,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熟料妻子马上应道:“高个儿在哪?”


父亲自知话中意义,一时半儿没答上来,气氛一度尴尬。


不过,“顶嘴”并非妻子的本意。“我只是一不小心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焦虑。”事后,妻子这样解释道。


父亲从不追究谁说了句狠话。他说不上华丽的词语,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我们会帮你的,不要想太多”。


都说时下解决事情的最大办法就是想方设法的挣钱,父亲虽然拿不出多的,但可能是终究听到了家里人掏心掏肺的情感支持,玉米刚才还在眼窝里打转的泪水,终究没有流出来,神情也稍微变得些许安慰。


有时候,人会被各种想法把自己逼入死胡同。其实,这个时候只需要跟家人和朋友讲一讲,虽然问题一时半会仍然难以解决,但终究情绪会开朗不少。家人或者朋友的意义或许便也在于此,让你知道,你并非孤身一人。


站在一旁的我,知道父亲与阿姨会照顾我们的孩子,同时我也知道老一代的照顾与我们这一代的照顾,当中一定会存在差异或者不同,可能未来还会有些问题,但我总体上相对乐观。我希望妻子也能够乐观地向前看,生活的奔头如果没有乐观向上的力量,那真的没法过。


家庭会议的最后,我知道,关键时候需要我更多扛起,不能把包袱丢给父母就一劳永逸。


我跟妻子保证:“孩子晚上哭闹,我来带,你别管,反正我晚上睡不着觉。”我确实常常在晚上1、2、3、4、5点醒来失眠,想东想西,想着人生如何逆袭,既然反正睡不好,就让我带孩子吧,我不怕吃苦,反而非常愿意。”


玉米又提到小孩上幼儿园的问题,她希望孩子从小上双语幼儿园,从小学英文,就是这类幼儿园在北京很贵,对此我不想认同。


我告诉妻子:“英语虽然很重要,但在小朋友阶段,更重要的事,是养成好性格和健康的体魄,我会带着孩子游泳,跑步,然后凡事都乐观,观察自然,认识社会,这比单纯的学习语言要有趣的多。”


我希望给孩子的是,不是一个具体应对世界某个问题的工具,而是一个通行的认知世界的思维和方法。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教育我的小孩充满了十足的信心,几乎“盲目乐观”。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过去几年的跌跌撞撞,让我知道了生活的真谛相关。


我知道让小孩有个健康、热爱体育锻炼的身体和意识是多么重要。我知道让小孩养成积极向上,从小就思考我能为这个社会和时代做什么,奉献什么的意识是多么重要,哪怕他的英文未来说的并不好。要知道在我读书的年代,“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能领悟他的真谛,它虽然文法土气,但确是十足的金句。你看,如今的中国名人富豪,不管是马云,还是刘强东,哪一位不都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社会,才找到了人生的价值,实现了人生的增值。


我相信自己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打包票,而是自己对未来十足地抱持有希望。如果连“希望”这个东西都要失去,我实在想不出任何活着的意义。


妻子听着我的话,虽然我不能百分百打消她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但她说,或多或少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下了一点地。


这样就好。


世界终有一处,我们可以落脚


家庭会议以紧张开头,以稍微宽松的氛围结束。妻子对我说,你应该早点把你的想法跟我沟通一下,这样我就知道你所想的。


“呵呵,我们家从不善表达”。我这样笑着。


虽然这个会议并没有解决什么很现实的问题,但多少在我们这群北漂的心里,重新认清了一个事实——不管你喜欢或嫌弃,你的家人永远都在后方,守望着你。


支持故乡继续向前,走出自己的新路


2017年,不少关乎北京的文章,成为了10万加的常客。有的劝留,有的劝走。


对于我现在这种“高不成、低不就”刚好站在十字路口的阶层来说,每次这些文章发布,都会在自己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经过过去几年的沉淀与思考,我知道,不管是留在北京还是武汉,抑或是去到了哪里,唯一能让我快乐的,早已不再是吃与穿,也早已不是看到一篇鸡汤文就感动,或者看到一篇成功文就像打了鸡血般那转瞬即逝的快感,而是实实在在的省思自我,思考“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


我希望能够成为一个能够为社会留下更多更大价值的人。


在记者时代,我采访过不少年轻的创业者。他们当中不少人条件有限,但仍然希望用他们的专长,为改变社会中的“不效率”、“不和谐”的地方做一点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当中,已有不少人实现了一部分的财务自由,过上了更加有追求的人生。


我也希望我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未来能成为这样的“大人物”,不一定要去当明星,或许也当不成第二个马云,但我希望他从小能有“为社会服务”这样的视野与心灵,这一我们曾“不太相信”甚至“嗤之以鼻”的价值。


时代的机会,不会留给小气与小器者。


我不会承认自己老去,因为我对未来还抱持着巨大的饥渴、想象与希望。


“该何处落脚”?要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仅包括解决地理空间上的安顿,更要解决好心灵上的归宿——你的心灵,是否已经练就地足够清醒、强大而又海纳百川!


在充满未知的2018年,我愿意继续加油一试。


现在想来,大年初一的家庭会议开得不算差。


春节返乡,寻找心中的故乡。我们都希望故乡还能风景依旧。然而,时代在变,你我也在变,不能再自私地在心里阻扰着故乡再站在那里为我托底,一点儿都不能变。在中国的版图中,故乡也面临着激烈的竞争,新一代的故乡人也面临着想出头的时代课题。与其阻扰拉扯,不如更加积极转换成“鼓励与助推”,支持故乡继续向前,走出自己的新路。


同样,虽然我们站在令人迷茫的十字路口,向前向后,向左向右,现在你若问我要去何方,我依然不能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但我心中逐渐清晰的一点是,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向前一步,都要积极去面对。自怨自艾,唉声叹气,只会失去前进的勇气,用怨气绑住自己的心灵,与其在进退失据中受折磨,不如勇于进取,在勇往直前中去经受锻炼。


大年初一的家庭会议,再一次让我领悟到了家人的意义,从中我也再次在全家人的沟通中,确认了人生应有的拼搏姿态。我想这是2018年新年第一天,给我的最大精神财富。


大年三十的古荆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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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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