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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思海：资本江湖，一夜变天

百家作者：董毅智 2017-11-23 09:46:22

作者：雷思海

来源：政经纵横谈（ID:dazhengjing），已获授权

“不知妻美刘强东，普通住宅马化腾，悔创阿里杰克马，一亿小钱王健林”。

群众们之所以有时候对某些大佬们的话，表示咋舌，是因为没有站在他们的那个位置，用他们的思路想问题。你没有越过那座山，你就看不到山那边的风景。

2016年胡润富豪榜上最震撼的故事，就是宝能姚老板，财富增长最多，一年翻了9倍到1150亿元，比去年上升200多名到第四。 “财富平均一周涨了20个亿。”一天就是3个亿。

姚老板之所以一天就能三倍兑现王老板的小目标，一是他的操盘手牛叉，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恰逢这个杠杆时代。

5年多来，疯狂生长出来的百万亿理财，为有志于杠杆撬动的人们，插上了翅膀。

宝能姚，万达王，恒大许，融创孙，这些在中国首富榜上晃荡的人，只是杠杆食物链顶层的大鳄，而供起它们的，则是下游更多杠杆的徒子徒孙。

感谢这个杠杆时代！它让中国人第一次在财富世界里傲视全球，即使是美帝来中国的有钱老外，在北京、上海的房价面前，也要低头折腰，再也不敢自视高人一等了。在他们眼里，其实大部分中国人，都是隐形的富翁，锦衣夜行的好男好女：表面上拿着一个月2万的工资，实际上买起500万、1千万的房子，都是稀松平常事。

好梦做不完，只要你睡得足够长；杠杆不会断，只要接盘侠足够多。

然而，11月17日，央行等5部门一纸万字长文，很可能将是叫醒这场财富幻觉的敲门声。

这个长文有一个乏味，让人一眼就不想看下去的枯燥的名字，观者阅读痛苦指数，会直线上升，但它又是这么重要，这个名字就是：

《中国人民银行、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外汇局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

为了减少阅读的痛苦，我们就叫它“意见”。

1、没有人能够阻挡

曾经有一个娶到比尔盖茨的女儿的故事：

某爹对儿子说，我想让你娶比尔盖茨的女儿！儿子表示不信。他爹就找到比尔盖茨说，我给你女儿找了一个老公。比尔盖茨说，不行，我女儿还小！这位爹说，这个小伙子是世界银行的副总裁！比尔盖茨说，啊，这样，行！

　　然后，他爹找到了世界银行的总裁，说，我给你推荐一个副总裁！总裁说，我有太多副总裁了！爹说，这个小伙子是比尔盖茨的女婿！总裁说，这样，行！

其实，这个故事说的就是资管。

资管就是个中间人，通俗说是媒人：替有钱的人，找到赚钱的投资项目，或者替想找投资自己的人，找到金主。简言之，替钱找资产，替资产找钱。

银行去干，就叫银行资管；证券公司去干，就叫券商资管；保险公司干的，就叫保险资管；信托公司干的，不叫信托资管，叫信托计划，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其实，大家都一样，包括没妈的野孩子P2P。

没有媒婆，这世上会多出无数痴男怨女；没有资管，这世界就有多少闲钱找不到人，人找不到钱。所以，资管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的产物。

媒人不管婚后生活，从法律上说，资管也不管投资结果，甭管你买的产品，最后赔多大窟窿，资管是一分钱也不会赔的。

银行就不行，存款放到银行里，银行再贷款出去亏了，那也照样得按期付给你利息。所以，站在国家的高度来看，这资管又是另外一种东西，它叫做直接融资，而银行贷款则叫间接融资。

这些年，我们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是：鼓励扩大直接融资。因为任何一个创新主导的经济体，都是直接融资占主体，银行不可能拿储户借给自己的钱，去支持九死一生的创业者们。

追求财富的内生动力，叠加国家战略外在需求，资管江湖的兴起，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短短几年间，从无到有，如今已经超越了110万亿的规模。

2、6种武器

如此膨胀的速度，恐怕也只2008年之前，美国影子银行的大爆发能媲美了。美国的影子银行，实际上也就是美国人理财的产物。

中国的资管江湖，爆发得这么地让人始料不及。

这要归功于中国资管人的6种武器。1刚兑，2资金池，3错配，4嵌套、5通道，6杠杆。这6种武器，前三种是筹钱时用的，后三种是拿到钱后，投资时用的。而17号的万字长文，是为这六种武器量身打造，一边抽梯子，一边上紧箍咒，两头一起堵。

先说前三种。

人们之所以最喜欢去银行买理财，因为或多或少有刚兑的预期，也就是到期还本还有收益。即使没有明文保证，只要从银行买的，基本都可以放心，至少本金不损失吧。

所以，理财对存户来说，和存款一样安全，却又比存款收益更高。不买理财岂不是傻。新规之后，这方面要变了。新规出来以后的理财产品，要打破刚兑，也就是收，该赔的你得认。

你在银行买笔理财100块，1年到期后也许只有90块给你，其他十块赔掉了。这就叫破除刚兑。

银行要刚兑也可以，那就要提交准备金，和存款一样。目前存款准备金是17%左右。100块钱就得拿出17块来放在央行，这样理财的成本就高了一大截。

没有刚兑，资金池就没有必要搞了。因为，资金池的存在，就是为了刚兑。一般而言，投资回本受益，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有的长达几十年，但是，买理财的时候，往往给你承诺一年就还本得利。

这钱哪里来？靠后来人的钱。所以，理财机构就把不同时期、不同投资人的钱，放在一个池子里，用后面的人的本金，还前面的人。造成一种你的投资一年就能还本付得利的假象。

把这个链条再往后延一级，就是错配，比如一年的理财资金，投资10年才有回报的项目。对此，新规规定，除了标准化的资产之外，其他的都不得搞这种错配了。

这三点要实行的话，最直接的后果是理财产品不好卖了，因为没有刚兑，风险就是无限的，搞不好本金全亏光都有可能。

新规灭掉了刚兑与资金池，错配还留一线生机。

杠杆很厉害，全靠支点带。而理财的来源一旦减少，杠杆的支点减小，威力将小很多。

3、紧箍咒

再看另外三种武器：通道、嵌套、杠杆，新规也全部套上紧箍咒。

在这里，不妨借用下2015年，宝能狙击万科那场经典之战，所泄露出来的资管江湖的各种秘籍与天机。

据新华社2016年7月的报道，宝能通过大约9个资管计划，杠杆撬动资金262亿元，杠杆倍数4.19（宝能否认），总耗资约430亿元，购入占比24.27%的万科股票。要不是监管层出面，万科应该早已归了宝能。

在这次胆大心细的操盘中，我们截取最后定乾坤那一战，看资本是如何借助资管腾挪。以下为新华社报道原文，括号中是我结合新规的解读。

2015年11月，宝能出资67亿元作为劣后，浙商银行132.9亿元作为优先，通过华福证券、浙商宝能资本构建有限合伙基金，规模最终达200亿元。（有限合伙基金属于私募理财机构，自己成立一个理财机构，作为通道）

这笔资金通过增资、股东借款等形式进入钜盛华（对浙商银行而言，这应该算一个通道业务，因为银监会对资金进入房地产行业有限制，这样就规避了敏感监管）。

此后，钜盛华用其中的约77亿元作为劣后，广发、平安、民生、浦发等银行出资155亿元作为优先（加杠杆2倍，77亿撬动155亿），共计约233亿元，通过证券公司和基金公司资产管理计划（证券公司的这个产品，嵌套了两层资产，一层套的银行理财，银行理财又套的私募基金组合），继续增持万科。图示如下：

当然，此次操盘计划周密，这个嵌套的第一层算不算，现在还有争议。不过，可以很直观的看出来。银行、基金的两层资管嵌套，放大了杠杆，为姚老板狙击万科，提供了关键的子弹。如今姚老板掌握的万科股票，已经浮盈几百亿。

万科狙击战，大致体现了资管的另外三大武器：通道、嵌套、杠杆。当然，由于姚老板出手的是股票，属于信息最透明的资产，所以明面上的规矩都要守的。

4、写传奇，要趁早

但是，110万亿的资管产品里，透明的资产只是不多的部分，还有更大的部分，是看不清的，也是不公布的，这就需要监管出场了。

而监管的现状是铁路各管一段。银监会管银行、信托；证监会管基金、券商；保监会管保险。那么，问题来了，银行给基金理财，基金给保险理财，怎么管？

这就形成了灰色地带，使得上述的三件武器，通道、嵌套、杠杆，获得了野蛮生长的空间。

比如基金允许2倍杠杆，证监会一看，只有2倍杠杆，不违规。但是，这个基金的底层产品里套了信托理财，而证监会查到信托理财这里就止步了，再往下不归它管。

信托那里，可能实际上已经加了2倍的杠杆，在信托那里也不违规。那么，这个产品的杠杆，如果穿透的话，等于是4倍的杠杆，如果信托下面再套个保险理财的2倍杠杆，整个杠杆就是8倍。

但是，每个监管的人看到的只有2倍。

也是因为如此，现在关于整个资管到底有多少规模，说法都统一不了，110万亿只是说法之一，还有人认为更高，也有人说低一些。

而这次新规，就是针对这三种武器的滥用。

通道基本取消；嵌套只能一层（这个最狠）；杠杆公募是140%，私募最高200%，统统扣死了。

新规里还有一条，所有理财数据，都要报告给央行。方便央行比对，这样以来，以后的理财精确数据，也容易掌握了，而不再是一锅粥。

所以，新规之后，类似宝能最后那关键的233亿一击，恐怕就不能搞了。

看来，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最终都会写入违反就要蹲监狱的法律里，它再次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写传奇，要趁早。

5、更大的江湖

110万亿的资管江湖，将告别野蛮生长的时代。

新规之后，一边是金钱的供给这头，活水减少；一边是投资出口那端，杠杆压缩。

那些曾被源源不竭的理财资金，所炒高的各类资产泡沫，其清算的日子已经开始倒计时。其中最大的泡沫，想必谈友们都心知肚明，那也可能是理财资金最大的去处。

新规也给出了足够的仁慈，为这些泡沫的慢慢消化，设置了过渡期，过渡期内，新产品新办法，老产品老办法。

当然也有受益于新规的，比如我在19日的《一周政经趋势解读》谈到的：

由于理财资金的可能退潮，也就意味着银行存款会更多，这也是周五银行大涨的背后逻辑。新规是鼓励资金进入标准化的资产的，比如股市、债市，但是这种鼓励的效应，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为市场所领悟。

不论是站在800万金融人的视角，还是站在所有参与过理财的数亿国人的视角，新规都是新时代来临，最具本质意义的号角。‘

董毅智

专业互联网(EC/TMT)、投资金融(PE/VC)律师，风险控制专家。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浦东国际金融学会会员、法律自媒体人。腾讯、新浪、搜狐、网易、凤凰、和讯、金融时报、财经国家周刊、法人、创业邦、品途网、虎嗅网、艾瑞网、雷锋网、极客网、TechWeb、钛媒体、百度等多家机构特约撰稿人、专栏作者、创业导师，有数百篇文章在相关媒体刊登及接受专访。著作有《互联网+产业风口》、《Uber 开启“共享经济”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