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奇谭：普通人的奇谭，美影厂的味道

徐徐的微风中，一只小猪妖惬意地躺在树下午睡，好似什么烦恼也没有……几乎是画面出现的第一秒，网友们就开始在弹幕里狂欢“这味道太正了”“水墨背景我喜欢”……《中国奇谭》的首集《小妖怪的夏天》故事还未开场，每一个看着美影厂的动画长大的80后、90后就从中辨认出了熟悉的味道——那家记忆中的美影厂。

作为中国历史悠久、片库量丰富、IP众多的美术电影制片基地，美影厂的《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天书奇谭》《黑猫警长》《葫芦兄弟》《宝莲灯》等作品，陪伴了几代中国人的成长，也曾在日本、欧美占据主导的动画片市场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不过，所有的荣耀已成过往。

近年来，虽然美影厂也在尝试推出新的动画，但并没能激起太多的水花。

在2023年元旦推出《中国奇谭》，显示出了美影厂的决心。和美影厂以往推出的动画不同，《中国奇谭》由於水、胡睿、杨木、刘毛宁、陈莲华与周小琳、徐宁、顾杨与刘旷、潘斌10位年轻导演分别打造了8个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立故事。

在创作形式上，《中国奇谭》更接近于网飞的系列动画《爱·机器·死亡》，放入国际动画影片之列，也具备了鲜明的实验、探索的属性。中英文双语字幕，似乎也暗示了《中国奇谭》的目标市场或许并不仅仅在国内。

单就“中国奇谭”四个字，就能感受到浓浓的中国味。《小妖怪的夏天》的故事主题内嵌在《西游记》的故事中，第二集《鹅鹅鹅》的故事则改编自南朝梁时期的志怪小品《阳羡书生》，第三集《林林》的故事深植于北方的林海雪原。

无论是传说中的神话故事，还是独属于中国人的童年记忆，《中国奇谭》都试图从中国传统和中国人的记忆中寻找根基，再现美影厂第一任厂长盛特伟“探民族风格之路，敲喜剧样式之门”的愿景。

“中国奇谭”这四个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美影厂的另一部经典之作——《天书奇谭》。事实上，《中国奇谭》中也确有向这部作品致敬的部分。

《鹅鹅鹅》的导演胡睿在谈及创作时就提及自己是《天书奇谭》迷，动画中瘸腿书生的形象就对标了《天书奇谭》中的阿拐，但这并不意味着新一代年轻导演们就满足于复刻前辈们的故事。

和《天书奇谭》等老一辈上美人创作的“奇谭”相比，《中国奇谭》更侧重于对“普通人”的寻找和观察——他们并非奇谭的主角，却又身处奇谭之中。

已经播出的三个故事中，故事的主角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奇谭故事主角。《小妖怪的夏天》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该集的英文译名——“Nobody”本身就能看作是对这个故事的注解。

众所周知，在《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四人是绝对的主角。主角光环之外，各具特色的大妖怪们作为不可或缺的配角，为师徒四人的取经路增添波折和趣味。而大妖光环下的小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打酱油的。他们往往没有姓名，只有一个笼统的称呼，比如小猪妖。

但在这个故事中，小猪妖成了主角。故事里，小猪妖兢兢业业完成一项又一项任务，却屡屡碰壁，遭遇责难，每个有着同样遭遇的观众似乎在小猪妖身上看到了普通而平凡的自己。所以当头领说出“你在教我做事”“去做，按照我的方法做”时，弹幕上成片飘出的“真实打工人”的字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种对普通人的寻找和刻画并非巧合，而是《中国奇谭》的导演们有意为之。胡睿在谈及《鹅鹅鹅》的改编历程时曾说过，最初，团队试图将《鹅鹅鹅》改编成一个“越狱”式的故事，但失败了。最终，他们找到了更合适的改编方式，让卖鹅郎与鹅少女发生一点故事。

作为短片系列中最具志怪色彩的一部，《鹅鹅鹅》的主角卖鹅郎在原著中是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花在他身上所有的笔墨只为了呈现故事中层叠的诡秘现场。但在《鹅鹅鹅》中，卖鹅郎不仅成为故事的叙述者，还有了情绪。看过这部短片的人估计很难不被场景中充斥的主观情绪所感染。从故事最开头的恐惧到中段的惊讶再到结尾部分的悸动和失落。溢出屏幕外的情绪让卖鹅郎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尽管都是“奇谭”，但《中国奇谭》的导演们要描写的是普通人，要讲述的是普通人的故事。

当无人知晓的普通人成为故事的主角，故事也许就很难被视为奇谭。不过，一个普通人当了奇谭的主角，或许，也算是另一种奇谭。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小猪妖被猴哥一棒打死时感到震惊和心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知小猪妖只是晕了过去而长舒了一口气。《中国奇谭》最吸引人的地方，除了极具中国风的画风，也在于创作者对普通人的那份理解和宽容。

在导演胡睿眼中，《鹅鹅鹅》是一个有点疗愈的故事。他说：“我们就是一群普通人，身上有数不清的缺点，所以我们尝试用自己真实的状态，来面对这个人心变幻的考验。我们最真实的表现就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最后把事情给耽误了，然后开始追悔，并且还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沧海，我们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自我，没那么大能耐，一点也不潇洒，但很真实、很可爱。”

于是有了《鹅鹅鹅》结尾处卖鹅郎的那一丝犹豫：“如果她跟其他鹅走了呢？”真实而可爱。不过，《鹅鹅鹅》最让人动容的一个场景是故事结尾。一念之差的书生错失带着鹅少女回家的机会，怅然之际，看见美鹅娘丢失的一枚耳环。当他捡起耳环，画面拉远，群鸟散入群山，逍遥远去。站在鹅山眺望远方的卖鹅郎，在怅然之外，多了一层释然，有种“黄粱一梦”的恍惚感。

同样的态度在其他两部作品中也有体现。在《小妖怪的夏天》中，小猪妖虽身处恶劣的打工环境中，但它的可爱之处，却恰在于少了一份市侩，一如既往的天真和懵懂。因而故事的基调更接近于宫崎骏的《菊次郎的夏天》。《林林》结尾处，尽管河流最终还是将故事的主角和林林分隔两地，但随风摆动的芦花似乎带着些许和解的意味。

可以说，当小猪妖开始好奇唐僧是谁，当鹅少女开始渴望奇谭之外的世界，“我”忘不掉林林，奇谭便跌入了尘世，成了不同的故事。又或者说，正因为奇谭与普通人发生了联系，才有了意义。因为，那不是专属英雄人物的奇谭，那是属于普通人的奇谭。

作者／ IT时报记者 范昕茹

编辑／ 林斐  挨踢妹 

排版／ 季嘉颖

图片／ 中国奇谭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