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售价1元

百家 作者:青年文摘 2022-11-23 22: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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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公众号:InsGirl(ID:iiilass)

作者:波比,已获授权

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 2012 WINTER

在去景德镇的大巴车上,平平认识了一个健谈的姑娘。


姑娘讲了一个自己爷爷奶奶的故事,好多年之后,平平仍然记得那时她眼里乍现的火花。


婚后不久,爷爷就因工作调去很远的地方。


爷爷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常会买些小礼物,勤写书信表达心意。


除夕夜,爷爷托人带回了一瓶香水。


在那个年代,肥皂都是奢侈品,香水更是稀罕物,很多人连见都没见过,奶奶也不例外。


索性,她把香水兑进一壶开水里,又拿出来十来个小杯子,像泡茶一样,平均地分给每个人。


后来奶奶回信:香水已经分给大家喝了。是好东西,但味道一般,而且分量太少,只能尝尝,不管饱。


——《原来香水可以喝》


在淘宝商品详情页,平平敲下这行字作为故事的标题,没有犹豫地点击了“上架”。



售价仅1元


故事《原来香水可以喝》是平平淘宝店上架的第一个商品,除此之外,还有她搜集整理的近2000个来自不同人生的真实故事。


这里的故事从不涨价,也不接受议价。不管是普通的,还是跌宕起伏的,一千字的,五千字的,感人的,痛苦的,未完待续的,和主人公生命一同完结的,所有故事都相当平等地明码标价1元。



营业10年,平平的故事店已积攒30多万粉丝,但自始至终赚钱都不是她的目的。


在她看来,这个故事店更像一座人生银行,把那些短暂的人生碎片发酵成恒久记忆。


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身无所长的大龄女青年平平都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满。


在1平方米的工位与键盘之外,她迫切想知道别人是如何生活着的。她觉得有人应该也像她一样,好奇除了自己和自己认识的人以外,那些陌生人又是怎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换个比较接地气的说法,当时的平平只想开个陪聊的网店罢了,顺便赚点钱。


平平坦然承认,但凡她有足够的审美且会算账,就可以开服装店;但凡她会烧菜且有本钱,就可以开饭店;但凡她胆子大且跑得快,就可以去摆地摊……总之,如果会干别的,她绝不会在打字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对于一直靠稿费生存的平平来说,陪聊不仅能挣钱,还能搜集素材,更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再好不过!


“你确定别人会愿意付钱找你聊天?”冷水来得快,又不无道理。


南墙和她面面相觑,平平识相地掉了头,“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先分享自己的故事。”


说干就干。


想着那个乌托邦一样的国度,一向拖延的平平难得有了精神头,没几天就准备好淘宝店需要的所有物料,作为小白更独自跑通了整个开店流程。


她为店铺取名为CY故事,是创意,更是诚意。


于是,卖故事的小女孩和她的故事店正式开门营业。




一篇故事,一段人生,一张照片,一元出售。


十六个字,足以概括平平的故事店。


每一个进店看故事的客人都拥有绝对的购买自由,也就是说,付钱与否全凭看官您的心情。


所有故事都完完整整呈现在商品详情页。你可以花上一整个下午,1分钱不花地看完店里成百上千个故事;也可以点击购买,花1块钱为自己从这个故事里得到的任何一种感觉买单。


店里销量最高的,是第191个故事。


共有9000多人买下了这个女孩和爸爸之间恩怨故事。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恨》——


单亲家庭的孩子小时候都有一项必修课:听父母说对方的坏话。


我是听着爸爸的坏话长大的。离婚之后,妈妈、外公、外婆每天轮番上阵,在我耳边念叨一件事——你爸是个人渣。


他们一点都没冤枉我爸,他是个瘾君子,败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和妈妈最后是被他逼走的。


过去我们家很有钱。他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衣服不穿真丝的,身上都会起疹子,跟豌豆公主一样,而落魄之后,他彻底从阔老板变成了农民工,去工地帮人家背沙子,一天25块。


当现世报这种事降临在自己亲生父亲身上时,我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虽然他确实伤害过我们。


大二那年,我钱包被偷了,身份证、银行卡、现金全在钱包里,一起全没了。那时候妈妈在国外,我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爸爸,问他能不能给我打五百块钱救急。


他在电话里面犹豫了一下,对我说:“只有两百行不行?”我跟他说好,挂了电话,没多想。


那天夜里,凌晨两点钟,我突然收到爸爸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


“女儿,对不起,是爸爸无能。”


那天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咬着被子哭到天亮,因为怕惊动舍友,不敢哭出声音,到最后哭得干呕,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哭成那样。


我明明有那么多恨他的理由。可是在那一刻,我决定原谅他了。


他是爱我的,他只是没有能力给予我任何东西。


如果他有,他一定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这个关于原谅的故事上架后,一夜之间,平平的后台涌进了上百条订单和评论。


其中一个人留言:看了好几遍,依然无法抑制地哭了。我和主人公有些相似地方,虽然父亲离开我已二十年,每每想起也是满满的爱。我们都会长大,无论父母给予的是什么。


另一条这样写道:看完这篇故事,刚刚打了个电话给那个人。我决定不恨了。


复制这两条评论,平平第一时间发给了故事的主人公榴莲。


榴莲说,她并不后悔外界如何评价她和爸爸的故事。或者说,当把故事写下来,在故事店邮箱点下发送的那一刻,她觉得真正放下了。


尤其是意识到自己的一小段经历,竟然拥有治愈这么多人的巨大能量。


分别,重逢,短暂人生几十年的故事总是相似。人们很容易在故事里找到另一个自己,为别人的故事流泪,最后也为自己哀伤。


人和文字是陌生的,故事却是有力量的。我们因陌生人相同境遇打开心结,擦去泪继续走下去,我们就会成为我们自己。


一间小小的故事店,正奋笔改写着千万人的人生轨迹。


在平平看来,如果非要给CY故事店上升个意义,这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后来,故事越来越多,故事背后的故事也慢慢更多了。


有游客称这里是解忧杂货铺,也有读者为意难平的故事改写结局,有热心网友联系主人公真情实感提供帮助,也有相同经历的陌生人因此结缘成为一生挚友,还有分手后看到投稿破镜重圆的情侣……


对这些人来说,CY故事店不再只是冰冷的买卖平台,更像一座人生博物馆,在世界各端生活着的陌生人通过相同的故事在此结缘。


渐渐地,故事本身以及故事衍生出的故事被搬运到各大平台,兵分几路似的为CY故事店带去巨大流量。


最热闹的一晚,几十万人来来往往。平平来迎去送忙活了几个通宵,可除了几个出圈的经典故事,其余大部分故事的销量仍然挂0。


总之,平平的故事店火了,但没完全火,大多数时间处于一种叫作为爱发电的状态。


到了年底,平平耐心统计这一年店铺的销售额,将每个故事80%的收入交还给原作者,仅留下2成用作运营资金。如果每个故事的收入按10元来算,那么CY故事店至少有20万的营业额。


但按照平平的经营原则,大多时候反而是她在通过本职工作赚钱来维持这家店的生存。


“我们应该是淘宝最穷的双皇冠店铺了吧。”她常自嘲。


除了资金上的贴补,那些看不见水花的日复一日才是最大的考验。


筛选故事、编辑故事、配图,最后才是排版上架,这些操作每天几乎要花掉平平3小时以上的时间。要是撞上加班,更要到凌晨才能睡下,如果还是来不及更新,心里就响起“完蛋了”的声音。


平平工作的地方


几乎与淘宝先付款、再发货的逻辑背道而驰,让读者先阅读、再付费,看起来颇有闲情逸致的CY故事店,实际上正是鸡群里那只违和的鹤,奇葩得过于明显。


就在3年前,多次向客服解释故事店到底在做什么仍无果后,CY故事店终于被判定违规,彻底关门大吉。


故事停更,一开始,急刹车的平平焦虑得不知所措。


后来,她恍惚发觉,原来人每天竟然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啊!


一天、两天、三天……最后,她觉得已经爱上了这久违的平静。


“故事店没了,好像也没什么改变,我也没那么重要吧?”曾经的热闹是外界在定义,而现在,平平开始自我诘问。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怕了。


怕的不是几年心血一朝归零,而是被宣告那些难忘的时刻,为奶奶的香水而感动的时刻、为父女和解而飙泪的时刻、为分手情侣复合而激动到拍桌子的时刻……或许那些瞬间不过是一场草草收场的自我感动。


虽然故事店粉丝数量庞大,但在店铺之外,尤其是故事火了之后,平平认为更应该与故事主人保持心理上的安全距离,所以一直坚持只用邮箱和故事,和大家联系。


“对了。”平平想起CY故事店还有一个不怎么官方的微博,平时只有零星几个点赞,她甚至好久没登录过了。


她曾以为,重启,是自己要独自面对的问题,也只有她自己能解决。但私信和评论里堆满的小红点,终于将平平从自我怀疑拉回到现实。


有客人发现店铺问题后,私下帮平平申诉;也有从初中开始关注故事店,直到大学还像回家一样常回来看看,陪在平平身边的铁杆粉丝;还有不少故事主人公,回过头鼓励她不能放弃,一定要把这些故事续写下去。



她低估了这些故事的重量。


每一个声援都分明在宣告着:这家店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店,还是很多人的人生。


或者说,正因为有了深爱着CY故事店的他们,才有了故事背后的又一个动人故事。




没有人不爱看英雄跌落神坛的戏码。


CY故事店重振旗鼓后,流量更大了,也有太多故事本身之外的东西受到关注了。


有人质疑故事真实性,“CY太假了,一看就是编的。”


也有人慕名而来,悻悻离场,“就这?大部分故事平淡得像看低龄杂志。”


嗅到流量的味道,还有媒体和商家蜂拥而至。有人提议投资,有人想为她开实体店,也有主播邀请她直播带货,更有许多导演、编剧向平平伸出橄榄枝,还有记者一遍又一遍问着差不多的问题。


对于质疑声,平平觉得他们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一家卖故事的淘宝店能存活10年。



真实故事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戏码。但这些故事的背后正是百转千回的人生世相。


一个人的十年,只能浓缩成几百字,但改变人生的往往正是这一小段故事,剩余的不过是这段人生的惯性前行,是水花之后的涟漪罢了。


“一段看起来平淡的故事,是另一个人非常重要的一段人生,它珍贵又重要,我要好好保管他们的人生碎片。


“故事是有力量的,可以帮很多同境遇下的人打开心结,帮助他们走出一直迈不出的那一步,而这才是故事店存在的意义。”


每个采访结束,平平总有一个习惯,她一把按住收尾的记者:“问完了吧?你也要讲一个你的故事!”


她坚信,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平平的小店已经营到第10个年头,什么都变了,也什么都没变。轻舟已过万重山。


CY故事店仍在治愈,仍有回响。


这家卖故事的店会一直开下去,在无垠的时光里,与更多有故事的人相遇。


——你好,有故事的陌生人


部分资料来源:

《你好,有故事的陌生人》丛平平

《在淘宝卖故事的“80后”姑娘》原点original

《女孩开店卖故事,吸粉30万》红星新闻



作者:波比,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InsGirl(ID:iiilass),都市新女性的时尚生活美学杂志,转载请联系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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