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之王还是人类之光?拜耳的阴阳两界。

百家 作者:半佛仙人 2022-09-22 20:55:03


这是半佛仙人的第1045篇原创


1


1933年2月20日晚,一场聚会在德国拜耳公司总部悄然举行。


此时,以拜耳为首的德国六大化工企业组成了企业联合体——法本公司。


打遍德国工商界无敌手。


这给了作为与会代表之一的法本公司生产负责人格奥尔格莫大的信心。


在他认知中,纵横商海数十年,作为掌握德国工业命脉的法本公司高层的自己,没有理由会在谈判中输给一个刚刚冒头的政治愣头青。


可以说是优势在我。


正在其沾沾自喜时,一名中年男性在一众军官拥簇中向他走来。


男人眼中,野心炽盛。


此人,正是格奥尔格口中,那个刚刚登上总理宝座的愣头青。


他叫。


阿道夫·希特勒。


数小时过后,当格奥尔格回过神来。


在希特勒近乎公开敲诈的演讲下,法本公司半妥协式地给希特勒代表的纳粹党捐助了四十万马克。


鱼肉竟是我自己。


妈的,上贼船了。


2


说到拜耳,大多数人会想象出一个卖蟑螂药、宠物驱虫药、止痛药的德国药企。


靠谱,但仅仅只是靠谱。


如果你对拜耳和现代商业营销稍有了解,你可能会知道拜耳的各种鬼畜营销案例。


用巨大的阿司匹林药盒把总部大楼包起来,庆祝阿司匹林诞生一百周年;


用一个飞艇在一年时间里绕地球一周的活动,庆祝公司成立一百五十周年。


能整活儿,但还在人类的理解范围中。


但如果你去翻看拜耳过往的历史,你将看到的,是一段欲望、金钱与血肉相互交织的天使与魔鬼。


3


19世纪90年代,德国。


愤怒的居民们将河边一个小屋团团围住,大声咒骂着里面的人。


被围住的那家人,姓拜耳。


1849年,弗里德利希·拜耳和好友约翰·弗里德利希·韦斯科特合作开了一家染料作坊。


拜耳家,祖传做染料。


过去的染料,是个稀罕物。


要以胭脂虫为基础,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工艺才能制作完成。


稀罕,且贵。


因此,工业革命前,鲜艳的衣服是贵族的专属。


要多姿多彩,就得大富大贵。


本着年轻人不走老路的原则。


拜耳和韦斯科特开始捣鼓化学染料。


1863年8月1日,拜耳和韦斯科特又合伙重新开办了一个化工作坊,名字叫“Friedr. Bayer et comp.”,即后来的德国拜耳。


一开始,他们将小作坊设在拜耳自己家的小屋里。


赚钱,赔给邻居,再赚钱,再赔给邻居。


见过贷款创业的,没见过贷款赔钱的。


为了不把生意做成慈善,他们把地点搬迁到武珀河河岸,并谨慎的处理废弃物。


1869年,拜耳成功用新型化工技术生产出合成茜素染料。


成本低,生产快,适合批量生产。


胭脂虫大喜,新时代,终于没有属于我的研磨盆了。


拜耳公司就此搭上工业革命和服装产业化的快车。


世界的列车在动荡中快速向前,拜耳公司抱死了工业化的车门,死都不下来。


1880前后,拜耳公司两位创始人先后去世。


公司被交到了拜耳的女婿,卡尔·伦普夫手上。


卡尔·普伦夫又将公司交到他的女婿卡尔·杜伊斯贝格手上。


由此可见。


婚姻,确实是男人的第二次生命。


以及,富婆。


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4


在卡尔·杜伊斯贝格的治下,拜耳开始了从化工染料向制药的转变,先后将制药“三剑”,阿图尔·艾亨格伦、海因里希·德雷泽、费力克斯·霍夫曼,收入囊中。


1899年,德国拜耳公司药研处主任艾亨格伦大为恼火。


他主导的乙酰水杨酸项目,在审查中被同事德雷泽给毙了。


水杨酸,是一种存在于柳树皮、白珠树叶、甜桦树中的自然物质,能够消炎止痛。


古埃及、古希腊、中国,都有使用柳树叶治疗炎症、镇痛的记载。


1828年,法国药学家Henri Leroux和意大利化学家Raffaele Piria从柳树皮中分离提纯出其活性成分——水杨酸。


水杨酸,用处多,效果好;


但伤胃烧心的副作用也很明显。


所以,艾亨格伦给年轻的费力克斯·霍夫曼指派了研制以水杨酸为基础的新药的任务。


霍夫曼发现,1853年,法国化学家夏尔·热拉尔进行过合成乙酰水杨酸的实验。


每个科研人员,都期待一个现成的答案。


抄,抄他妈的。


霍夫曼以更高效的方法重复了热拉尔当年的实验,制出了乙酰水杨酸。


艾亨格伦大喜。


然后,就被德雷泽给毙了。


不死心的艾亨格伦先是自己服药试验。


什么叫事业才是一个男人的生命。


药死,我也死。


服药后,发现没有任何不适,他又给一些医生送去,进行试用。


结果,收获无数好评。


有牙医病人甚至吃完药后,在当场起身喊到,不疼了。


当年汤师爷屁股在树上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艾亨格伦大受鼓舞,将结果简报发送实验室全体人员,但仍受到德雷泽的驳斥:


“这无非是柏林人惯用的手法——夸夸其谈。该产品没有价值。”


大佬和大佬之间的关系,少数时间是惺惺相惜,大多数时间是互相教做人。


我前脚说不行,你后脚说效果好。


拆我台是吧?


为了自己的面子,德雷泽也不能让这药通过。


大佬打架,巨佬收场。


关键时刻,卡尔·杜伊斯贝格出面,要求对该新药进行更为严密的测试后。


结果,一片好评。


德雷泽无话可说。


1899年,一代神药阿司匹林在平静中登场。


拜耳将该新药送到各地的数百名医生、药剂师、以及不少医院手中,邀请他们进行试用。


这差不多是有据可查的最早的“医学学术”推广。


随着试用带来的优秀反馈,阿司匹林声名鹊起,逐渐畅销。


但成神,总需要契机。


“药”,需要“病”来成就。


1918年的西班牙大流感爆发,时值一战前后。


战争裹挟着瘟疫,让死神的镰刀显得分外锋利。


2500万—1亿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中死亡。


而当时的世界总人口,尚不到20亿。


世界的不幸,成为了阿司匹林的机遇。


虽然阿司匹林无法治愈流感,但在缓解流感带来的不适症状方面,阿司匹林的表现堪称出色。


阿司匹林迅速被流感中的士兵视为救命神药。


随着流感的大范围传播,阿司匹林逐渐被大众接纳。


阿司匹林成了全球应用最为广泛的药物,一种战略物资。


吃一片,头不疼,腿不酸,一口气能打五场仗。


拜耳也不失时机的为阿司匹林打起广告。


上世纪20年代,阿司匹林的各类广告风靡欧洲街头。


今天的户外广告,电梯广告,移动广告牌,见了拜耳都得叫一声爹。


但,阿司匹林的表现,远超广告所能带来的效果。


随着阿司匹林日渐流行,其适用范围随着销量一同增加。


头疼、关节中腾、发烧、心肌梗死、中风、肠癌、肺癌、白内障、偏头疼、阿尔兹海默症等各类病症,几乎都能用得到阿司匹林。


一场病下来,病毒全拉了,就阿司匹林站在你的免疫系统里怒吼,我要打十个。


而全球每年出现涉及阿司匹林的相关医学文献约2.5万篇。


阿师傅,切他中路。


1950年,阿司匹林成为“销量最好的止痛药”被世界吉尼斯纪录认证。


1982年,阿司匹林的药理发现为研究人员赢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阿波罗登陆月球时,宇航员登月都不忘了带阿司匹林。


《虎胆龙威3》中,主角从登场开始就在苦苦要一瓶阿司匹林缓解宿醉。


凭借其作为商品成功,阿司匹林成为了现代文化的一部分。


如今,阿司匹林累计销售数量估计已超万亿,每年消耗大约1000亿片。


那么,如此成功的阿司匹林是否让拜耳大赚一笔?


是,也不是。


在阿司匹林上,拜耳获利颇多,巨量的财富,甚至让拜耳走上一条从未设想的道路。


但收益,却也没有像拜耳想象中的那么多。


为什么?


因为来路不正。


前面的水杨酸,有问题。


5


1894年,一名老人在胃痛折磨下痛苦的呻吟着。


胃痛来源于他自己吃下去的药物。


老人患有风湿疾病,为了缓解风湿带来的痛苦,他需要长期服用水杨酸,但水杨酸会导致胃部不适,有时候甚至是胃出血。


出于“私心”,他的儿子,德国拜耳的化学家菲力克斯·霍夫曼将研究方向锁定为水杨酸。


霍夫曼成功的对水杨酸进行乙酰化,并通过了海因里希·德雷泽的检验。


其最终产物,就是阿司匹林。


这是对于阿司匹林的诞生常见的一种解释。


这说法,不能说错,但近年来屡受质疑。


因为,其中遗漏了一个重要人物——阿图尔·艾亨格伦。


作为曾经的拜耳药研大佬,阿司匹林是其负责的项目之一。


艾亨格伦去世前,曾写下一片关于阿司匹林的回忆文章。


在其回忆中,他才是力主试验乙酰水杨酸的主导者,霍夫曼只是团队成员之一。


甚至身为实验实行者的霍夫曼,连乙酰水杨酸的具体作用都不清楚。


但时至今日,在阿司匹林的发明一栏者中,始终挂着德雷泽和霍夫曼,而很少有人提到艾亨格伦的名字。


老师出力,学生署名?


反向NTR?


之所以能作出这种赘婿噬主的操作,既有环境的原因,也有个体的原因。


环境原因在于,当时纳粹正在崛起。


个体原因在于,艾亨格伦是一名犹太人。


6


更大的问题在于阿司匹林的“发明过程”,来路不正。


阿司匹林主要成分是乙酰水杨酸。


但夏尔·热拉尔比霍夫曼早50年研制出了乙酰水杨酸。


霍夫曼所做的,不过是重复前人的实验,最多提高了一下效率。


这在许多人眼中难称“发明”。


找个别人发明的东西,直接就当商品申请专利?


韩国都起源于你们拜耳是吧?


所以,在部分国家,拜耳阿司匹林的专利申请无法通过。


比如在英美两国,拜耳阿司匹林只有“商标权”,而无“专利权”。


竞争因此加剧。


更大的问题,在于战争。


一战爆发。


美国对德宣战之日,成为拜耳最漫长的一天。


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


根据《与敌国贸易法》,美国当局接管了拜耳公司在美所有资产。


玩商业博弈,还得看资本正宗。


骨灰都给你扬了。


后续的日子里,老美又将这些资产拍卖给了一家叫施德龄的企业。


而这家企业,正是靠卖假药起家。


用你的药方、你的机器、你的商标,来赚我的钱,这何尝不是一种NTR呢。


倒霉的不止于此。


俄国爆发后,拜耳在俄资产也被充公。


两大阵营伺候它一家公司,这可是头一回。


而后,德国战败,拜耳等一众工业企业被动的成为了赔偿的一部分。


好家伙。


三英战拜耳。


被勒令交出自己50%的各类产品,阿司匹林的专利权也无从谈起。


现实的反复捶打没让拜耳变得肉质Q弹,只是让它更加虚弱。


危机中的拜耳,不得不同意和施德龄合作。


尽管各种合作都是拜耳拿大头,但“拜耳阿司匹林”在美国的专营权依然在施德龄手上。


苦主向黄毛低头,世间最惨莫过于此。


但你说拜耳是傻白甜受害者?


不至于不至于。


继续看下去。


他们憋大招呢。


7


1899年,阿司匹林上市前,有个问题困扰了拜耳一众相关人等——“命名”。


在拜耳这样一家善于营销的商业公司,命名是个大问题。


好的名字,相当于现在的爆款标题。


因此,阿司匹林的命名一度让相关人员颇为烦恼。


而与阿司匹林不同的是,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新药,早早就确定了名字。


这个阿司匹林研制成功的11天后问世的新药,名字取自英语单词“hero”。


代表它神奇的止痛能力,能像希腊神话中的hero(英雄)一样,解除人类的痛苦。


再加上表示化学物质的名词后缀“-in”。


产品名字叫“Heroin”。


中文名字。


“海洛因”。


8


客观而言,拜耳公司并非蓄意制毒。


他们研发海洛因,出于一个非常朴素,甚至称得上善良的目的——止痛。


止痛,一直是一个人类的强刚需。


在现代止痛药物出现之前,人类面对生理疼痛基本只有一个办法,硬抗。


疼痛机制就像内裤一样,有就行,多了遭不住。


所以,止痛作为一种刚需,在人类社会中持续存在。


虽然有需求,但产品却不好找。


到近代,稳定有效的止痛产品是什么呢?


吗啡。


1806年,德国药剂师泽尔蒂纳首次从鸦片中提取出吗啡。


吗啡镇痛效果极强。


但问题就是效果太强了,强到脑子都喜欢,一用上就停不下来。


吗啡极易成瘾。


因此,如何去除吗啡的成瘾性,成为当时许多科学家的研究方向。


1874年,英国化学家莱特首次提炼出镇痛效果更佳的半合成化衍生物二乙酸吗啡,并用自己养的狗做了实验,结果据称十分糟糕。


狗吃狗都吐。


发表实验结果后,莱特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但,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而他的后辈,拜耳的德雷泽在翻阅到相关资料后,却将此记入脑中。


水杨酸乙酰化后副作用会降低,吗啡乙酰化后是不是就不会成瘾呢?


想到不会成瘾的吗啡带来的广阔市场,德雷泽破例直接指示霍夫曼重复莱特的工作。


一回生,二回熟。


抄麻了的霍夫曼又成功重复了莱特的工作,制出二乙酰吗啡。


潘多拉的魔盒就此打开。


在几次潦草的动物实验,并在自己和几名志愿者身上实验后,德雷泽认为实验取得成功。


注射后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让德雷泽想到了“英雄”之名。


海洛因的实际止痛效果,是吗啡的四至八倍,可明显缓解肺痨患者的病痛并令其情绪安定。


在进一步的临床实验后,德雷泽对海洛因充满信心。


他声称,


海洛因止咳效力是可待因(鸦片衍生的止咳药,极易成瘾)的十倍,不良作用却只有可待因的十分之一。


乘以十再除以0.1,那就是他娘的一百倍。


冲。


拜耳信心满满地准备将海洛因做成家庭常备药物,以治疗流行性感冒、关节疼痛和其他疼痛向医生推介。


甚至还打算将其做成治疗新生儿啼哭、日常提神饮料来对外出售。


荒谬得像一个地狱笑话。


笑话,是假的;


地狱,却是真的。


1898年,海洛因以“不会上瘾的吗啡”之名上市。


拜耳公司照例对其进行试用推广。


给医生们免费发放试用,委托专家进行关于海洛因疗效的研究。


在众多的试用结论中,海洛因的副作用仅仅只有昏沉、晕眩和便秘。


微不足道。


针对便秘这一点,他们甚至还把海洛因作为治疗腹泻的药物。


以子之矛护子之盾,商业逻辑双鬼才。


拜耳在《德国医生报》中公开打广告,让医生们使用“公认出色的”海洛因治疗吗啡成瘾。


你不能说这方法没用,毕竟吗啡的瘾确实没了。


至于海洛因的瘾上来了你别管,你就说吗啡的瘾是不是治好了?


在越来越多的实验结果和用户反馈下,拜耳越加狂热。


他们发现,海洛因不仅能用来治疗咳嗽,对疼痛、抑郁、支气管炎症等病症都有良好的效果。


拜耳开始建议医生在多种疾病,甚至是哮喘、胃癌的治疗中使用海洛因。


凭借广阔的适用范围,绝佳的“疗效”,以及拜耳强大的营销,海洛因被奉为神药。


海洛因止痛药、海洛因儿童止咳药、止泻药、痛经药等,各种海洛因衍生品相继问世。


哭闹的孩童服下海洛因药水,不再吵闹;


痛苦的病人服下海洛因药丸,露出微笑;


登山运动员服下海洛因,打破记录。


海洛因创造的各种奇迹,屡屡出现。


甚至有精神病院的医生给病人们开海洛因,以求“驱散灵魂的痛苦”。


而使用的结果是,“持久的镇定作用”,“甚至有几个痊愈的病例”。


拜耳的经理们骄傲的宣称:


“海洛因是个好生意”。


真的存在如此完美的药物吗?


一切皆有代价。


海洛因比吗啡的水溶性更大,吸收亦更快,脂溶性也较大,更容易通过血脑屏障进入人脑的神经中枢发挥作用。


也因此,它的成瘾性更强。


一开始为缓解疼痛而适量口服的人们,在快感的刺激下,会产生依赖。


要爽,就得加大剂量,剂量越大,快感越明显。


服用方式也开始高效起来,从口服到烫吸,最后注射。


即便没有因药物过量死亡,也会在成瘾作用下成为行尸走肉。


的确爽。


爽到死。


二十世纪初,海洛因全球热销,公众对海洛因强致瘾性的担忧也开始出现。


但,没有人会主动停下走向金钱和快乐的脚步。


在强大的“疗效”,和庞大利润下,海洛因通过货车、铁路、船运,源源不断地输出全世界。


然而,随着海洛因的火热,其危害开始凸显。


极强的成瘾性,严重的戒断反应,大量吸食过量致死案例,萎靡不振的瘾君子,节节攀升的犯罪率,让海洛因的社会危害性成功的超越了其医用价值。


从1910年开始,世界各国逐渐取消了海洛因在临床上的应用。


1912年,荷兰海牙国际会议上,《国际鸦片公约》缔结,各国一致同意对鸦片、吗啡和海洛因实施贩运管制。


1913年,美国东海岸与海洛因有关的求诊人数激增,瘾君子犯罪、械斗事件屡见不鲜。


压力之下,拜耳不得不终止海洛因的生产。


1924年,美国正是立法禁止制造、进口和销售海洛因。


但噩梦并未就此结束,潘多拉的魔盒一经打开便无法轻易关上。


更强的效果,更便宜的价格,更低的制作成本,再加上显得现代社会越发便利的交通情况,让海洛因迅速抢占了原本属于吗啡的生态位,在黑市中泛滥,为无数毒贩、黑手党带来事业新高峰。


鸦片?吗啡?


就是逊啦。


要勇就看海洛因。


一个全球性毒品问题就此愈演愈烈。


1924年,主导海洛因项目的德雷泽死于脑溢血,传闻在其去世前几年,他也成为了一名瘾君子。


1946年,亲手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霍夫曼在郁郁寡欢中去世。


阿司匹林和海洛因,一代神药和一代毒王,均出自同一公司,同一人之手。


魔王是我,天使也是我。


自产自销,自攻自受。


禁止自娱自乐。


矛盾至此,让人连评价都很难。


你说阿司匹林是重复他人,不配荣誉;


但海洛因也是重复之作,不应担骂名。


你说他海洛因谋财害命,不该赚钱;


但阿司匹林治病救人,又被别人分去不少。


本想大赚一笔,却横生波折,本想救人赚钱,却成千古毒王。


既有赞誉,亦背骂名,皆非本意,莫可奈何。


所以,善恶并存,双面药神,这就是拜耳吗?


不不不,还是小看拜耳了。


9


1915年4月22日,一群法国士兵突然听到周围阵地上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这些无处不在的嘶嘶声给人一种强烈不安感,当他们探头出去想看看是什么时,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对面的德国人人手一个钢瓶,无数的黄绿色气体从瓶子中喷涌而出,在风力帮助下向法国阵地飘去。


不明就里的法国人好奇地看着这些烟雾。


很快,这种好奇变成了恐惧。


烟雾之下,他们感觉皮肤瘙痒难耐,喉咙如火焰灼烧,眼睛也无法睁开。


笼罩在烟雾中的士兵当即四散奔逃,但顷刻之后便无力的倒在地上。


远处的其他士兵见状也只能放弃抵抗,任由烟雾后的德国士兵冲破防线。


这地狱般的景象,就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毒气战——伊普雷毒气战。


一战期间,协约国的海上封锁,给拜耳在内的各大化工企业带来了经营困难。


资产充公,航运封锁。


换你,你也难。


但对外出口的不足,却被对内订单补足。


什么订单?


战争。


一战期间,德国战争机器的巨大订单,吸引了拜耳等化工企业开启了民转军的华丽转身。


做化肥的搞炸药,做医药的搞化学武器。


这才是真正的商战。


在伊普雷毒气战中,德国率先使用化学武器,而后协约国同步跟进。


谁怂谁孙子。


然后,就卷了起来。


双方你用氯气,我用光气,他用芥子气,把一场物理战争卷成了化学战争。


在拜耳等一众企业的帮助下,德国人在毒气战争中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战争期间,德方使用的许多化学武器,如芥子气、氯气等,均出自拜耳公司的手笔。


虽不能确定作为拜耳是否积极参与了化学武器的研制和供应,但起码可以明确的是,拜耳总裁,卡尔·杜伊斯贝格对于化学武器的研究十分积极。


他积极的参与了一种名为“光气”的化学毒气的研制,甚至亲身体验了光气的使用效果,向军方负责人写去“体验报告”。


他真的,让人难以形容。


在整个大战期间,德国对协约国发射了十二万五千吨毒气。


双方化学战导致的伤亡人数均超过一百万,其中约十分之一死亡。


期间,德军巴伐利亚步兵班长阿道夫-希特勒曾被英军的芥子气炮弹所炸伤,眼睛暂时失明。


直到一战结束后,其眼睛也未能完全恢复。


海量的战争订单,让身为供应商的各大化工企业越走越近。


杜伊斯贝格建议趁此机会,形成一个稳定的联盟,减少竞争,互相合作。


人,党同伐异,资本,亦是如此。


由此,形成了一个世界上最大工业集团,德意志煤焦油染料工业利益集团,一般也被人们称之为“法本公司”。


10


1940年4月27日,波兰克拉克夫市西南60公里处的一个小镇,党卫军首领——海因里希·希姆莱下令在此处动工新建一个营地。


1940年6月,首批波兰政治犯运抵1号营区,到1941年3月有1.1万名囚徒,其中大部分是波兰人。


1942年,3号营区建立,这是一个由一座主营和39座小集中营构成的劳动营区。


有1.1万名犯人在这里劳作,负责挖煤、水泥和橡胶生产等。


2号营区的医生会不时到访,对犯人进行检查。


能干活的留下来给他们服务,生产军需用品;


不能干活的,直接送到毒气室杀掉。


这个营地的名字,叫奥斯维辛。


而3号营区的拥有者,是德国最大的化学公司I·G·法本公司。


一战过后,德国化工产业优势不再。


为对抗美国高速发展的化工,顺便报团取暖。


1925年,拜耳、BASF、Hoechst和Agfa等德国化工巨头再次“强强联合”,组建了共同体I.G.Farben industrie AG。


该集团仍被冠以“法本”之名。


此时的法本公司基本是当时整个德国化工行业的联合,一经成立,就对其他企业形成压倒性优势。


为谋求发展,许多公司只能加入,或组建自己的垄断联盟。


垄断联盟成为一种潮流。


但让法本公司在一众联盟中成名的,却不是其强大,而是和纳粹的深度绑定。


11


客观而言,法本公司一开始就对纳粹不抱好感。


加入纳粹,颇有些上错贼船的意味。


法本内部也有不少科学家,甚至是董事会成员都是犹太人。


纳粹对犹太人的极端政策让法本公司既无法理解,也难以执行。


资本是资本,资本家是资本家。


资本没朋友,但资本家有。


其主席卡尔·博纳甚至曾亲自向希特勒求情,称犹太科学家的离开将使公司运转受到严重影响。


而成为纳粹的捐助方,多少出于被迫和生意人的押注思维。


但,人是会变的。


特别是在利益面前。


当法本公司因石油价格下跌而导致合成石油项目险些打水漂时,是纳粹出面买下了法本旗下所有合成石油产品。


当法本公司需要订单时,也是纳粹军方将大量军需合同喂给了法本。


利字当头,义字靠边。


一次次的合作使法本和纳粹的绑定越来越深。


到纳粹入侵波兰时期,原本不情不愿的法本公司,已经成为了纳粹最大的政府承包商之一。


纳粹军方物资中方35%的硫酸、70%的黑火药、80%的炸药,以及全部的甲醇、润滑油,均出自法本。


和纳粹的绑定带来的,不止有订单,还有战利品。


欧洲被纳粹占领区域的化工厂几乎都被法本公司收入囊中。


德国战车蹂躏之处,法本的洗劫从未停歇。


在和纳粹并肩齐行的十数年里,法本公司一度成为全球发展最快的化工企业。


都是好兄弟,手得一起脏。


到纳粹后期,法本公司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供应商”,而是第三帝国这台杀戮机器的支柱和先锋。


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修建中,法本公司提供了上百万马克的巨款。


法本公司旗下的摩洛维茨化工厂直接建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附近,以便直接使用营中囚犯作为劳工。


法本甚至支持聘用纳粹医生和研究人员用集中营中的囚犯进行人体实验。


知名纳粹分子约瑟夫·门格尔那臭名昭著的双胞胎实验,就是在法本公司支持下进行的。


一千五百对孪生双胞胎,被阉割、挖眼、割头、注射各种病毒,进行对照实验。


为的,是研究人类生育之谜,加快雅利安人繁衍速度,以期称霸世界。


而纳粹集中营中最为知名的毒气室,使用的也正是法本公司旗下“德意志害虫防治公司”制造的齐克隆B气体。


是杀虫剂,也是断头台。


人命宛若蝼蚁。


又或者,人命,本就是蝼蚁?


有人曾说,如果没有法本公司,第二次世界大战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于是,法本公司的高层和纳粹一起被送上审判席。


正义虽迟但到?


想多了。


正义不止会迟到,正义还会装看不到。


二战后,美国为对抗苏联而扶持德国。


原法本公司人员被视为重振德国工业的重要力量。


于是,战后被起诉的24名法本公司董事会成员和高管,只有13人被判处监禁,剩下11人均被无罪释放。


其中,作为负责法本公司奥斯维辛工厂建造执行官的原拜耳公司生产经理弗里茨·特·梅尔在法庭上,辩解道:


“集中营的犯人早晚都得杀掉,所以无论怎样对待他们都没有多大区别。”


这个亲身参与了纳粹大屠杀的人,最终获刑7年,于1952年出狱。


出狱不久后,他担任了新拜耳公司总裁,直至1964年。


直到今天,拜耳公司仍在继续纪念这位曾被定罪为种族屠杀犯的总裁。


有正义,但不多;


有利益,还不少。


迟到的正义,从来不是正义。


12


二战后,依托于德国经济复苏,拜耳再次崛起。


然而,德国有限的国内市场已经无法满足公司发展需求。


1973年的石油危机,更让德国经济奇迹迎来终结。


于是,拜耳积极地布局海外业务,将发展重心放在了彼时的全球第一大经济体美国身上。


70年代,拜耳进入高速发展的黄金期,凭借西欧和美国的业务,拜耳得以在危机中保持增长,成为全球化工巨头。


如同九头蛇一样,被美队打败,又被对立面的神盾局吸收,而后暗中发展。


经济的增长,能让人忘记一切。


但忘不掉的,只有更多的钱。


此时,阿司匹林成了拜耳心头挥之不去的伤痛。


作为一代神药,阿司匹林一直是全球服用人数最多的药物之一,贡献着巨量的销售利润。


但全球最大的北美市场,却始终与拜耳无缘。


90年代,拜耳成功的以10亿美元的价格收回拜耳阿司匹林在北美的商标权。


至此,阔别拜耳七十余年的拜耳-阿司匹林终于重回拜耳。


13


2003年5月,在德国拜耳公司一次股东大会上。


其董事长正介绍公司的业绩,展望美好未来。


突然,一个身坐轮椅的中年男子不声不响地来到前台。


他推开董事长,抢过麦克风向台下大声喊道:


“为什么我们用了你们生产的药,却得了艾滋病?为什么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你们仍向亚洲销售这种药?已有几百人因此丧命,你们知不知道?”


现场一片哗然,气氛陷入无尽的尴尬。


轮椅男子名叫图特·史密斯,是一位血友病患者,因服用拜耳公司生产的凝血药而染上艾滋病。


个案?


不,批发。


上世纪八十年代,拜耳下属生物医药公司Cutter研制出了用以治疗血友病的凝血剂——“第八号因子浓缩剂”(FactorVIIIconcentrate)。


这种药物由志愿者捐助的血浆混合提炼而出。


当时,艾滋病方才出现,无法测试,而血浆又为混用,一个人有病,一批药都有毒。


1982年2月,美国疾控中心发现有血友病患者感染艾滋病,并于次年三月发出警告,指该类血液制品可能导致使用者感染艾滋。


拜耳当即研究改良配方,推出安全版的新药。


可仓库还有大量库存带毒的旧药,跟供应商签订的价格也是按旧药的价格签订的。


怎么办?


禁令是不是只限定在美国?


是。


那是不是……


根据Cutter内部文件,拜耳后续继续向不知情的香港、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尼、日本、阿根廷等地区出售旧药,只对拒绝购买旧药的欧美国家出售新药。


甚至在新药推出后达五个月,Cutter仍继续制造旧药,以应对生效中的旧合同。


毕竟,换成新药,会亏钱。


而不亏钱的代价,是美国2.5万个血液感染艾滋病的案例中,有约5000与八号因子有关。


欧洲5000名血友病患者因八号因子而感染艾滋病毒,其中1250人死亡。


在拉丁美洲,至少700例艾滋病毒感染者是由于血友病患者使用受污染的血液制品而造成。


日本则有4000多名血友病患者,其中的1800人感染上艾滋病,数百人已经离世。


以上这些,是2003年的数据。


20年过去了,又有多少受害者在痛苦中离世?


无从得知。


消费完的用户,没人在意。


死去的用户,无人记得。


在持续15年的诉讼潮后,拜耳与另外三家医药厂商合计赔偿受害者6亿美元。


但,拜耳却并未道歉,他们的说法是:


“尽管使用该产品会冒一定的风险,但这对于维持病人的生命仍然是极为重要的”。


并反驳道:


在八十年代出售该药时,是“负责任、合乎道德和人道”,“不能以今天的科学知识评论”。


愤怒吗?生气吗?血压上升了吗?


是不是觉得这些人怎么一点对错逻辑都不讲?


讲逻辑,你就输了。


要讲,只能讲利益。


认错,会理亏,理亏要赔更多钱。


所以,死不认错诉讼拖延往往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如果认错能不赔钱的话,他们甚至能给你家的狗下跪。


一切,无关对错,只关于钱。


八号因子事件,是制药史上最大惨案之一。


但,也只是诸多“事故”的其中之一。


2001年,抗胆固醇药物“拜斯亭”因导致横纹肌溶解症,在美国和西班牙出现34个因服用拜斯亭导致死亡的惨案。


2003年年初,拜尔旗下农作物科学子集团被外媒曝光为测试新型农药对人体是否有害,而“秘密出钱诱骗大学生喝下具有高危险性的农药”,以此作为药物反应实验。


医药的进步,从来都由鲜血铺就。


有的鲜血来自天灾,


有的鲜血来自人祸。


14


新时代,拜耳继续发展。


通过并购-扩大业务-增强盈利-抬升股价的方式,拜耳身价一路看涨。


如今的拜耳,在六大洲建有750家生产厂,员工总数超10万人。


旗下分支机构350家,商业足迹遍及世界。


是德国第一,是世界有名的医药公司,是绝对领先的巨头。


和大众在电影中看到的那种“高端强势的国际医药大公司”不同。


拜耳在日常消费领域有着非常高的知名度。


许多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万能药”,都是有拜耳的产品。


比如,为寻找奎宁(可治疗疟疾,只能从植物中提取)的替代品,拜耳研发出氯喹,制成原研药“磷酸氯喹”。


氯喹可有效治疗疟疾,也能稳定发挥作用。


甚至在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系统性红斑狼疮、SARS、艾滋病、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冠状)和肿瘤抑制等方面也能够发挥一定的作用。


是名副其实的万能药。


与其相似的,如治疗偏头痛、脑血管疾病的莫尼地平片;


治疗心血管疾病的硝苯地平片;


知名抗菌、抗感染药物环丙沙星;


万能胃药达喜;


各类日常药物,乃至蟑螂药、宠物驱虫药等都出自拜耳之手。


甚至连“合成橡胶”的出现,都有拜耳的功劳。


所以,一说到拜耳,很多人脑中总会浮现出一个帮你抵抗各种日常疾病的药箱战神的形象。


直到2018年,拜耳收购孟山都。


很多人听到“孟山都”三个字,都觉得拜耳瞎了眼。


孟山都是什么公司?


DDT、橙剂、杀虫剂,毒杀世界的大BOSS,环保小故事里的经典反面教材。


你一个天天帮人杀蟑螂,驱虫的贴心小护卫,怎么能跟邪恶公司孟山都搭上边呢?


但他们不曾想过,这家看似软萌靠谱的公司,是曾创造出一代神药带来一代毒王的双面药神,也是险些毁灭世界的魔王帮凶。


在拜耳面前。


孟山都,根本不够看。


对于拜耳自己而言,收购孟山都不过是扩大经营、多元发展的必经之路。


至于正义?


不,一切都是生意。


15


企业是利润的产物。


只会对利润的来源负责。


他们既不救人,也不害人,他们只追求利润。


阿司匹林治病救人,是为了获利;


海洛因害人无数,也是为了获利。


加入纳粹,更是为了获利。


一切,都是生意;


一切,也只是生意。


在一次次生意中,人类迎来进步,人类也迎来苦难。


神药现世,毒药横流。


而后,神药赚来的钱成为战争的本金,战争又带来新的利益。


一切,只不过是这个巨大生意的一部分。


在不断的获利,不断的进步中,世界支离破碎,火光冲天。


但究其根源,每个人也只是趋利避害,没有任何人主动行恶。


他只是被迫同意了纳粹的要求;


他只是在同意书上签了个字;


你只是完成工作按下按钮。


人人都是被动行事,人人都是无可奈何。


没有一个人主动点火,但偏偏这个世界就这么燃烧了起来。


每个人都做了正确的事情。


但世界就这么变坏起来了。


真是奇怪。




全文参考资料来源如下:

【1】.法西斯主义与资本主义大企业如何从希特勒的兴起中获得巨额利润的.阿道尔夫·里埃拉 廖真 译.

【2】.阿司匹林传奇.迪米尔德·杰弗里斯 著  暴永宁 王惠 译.三联书店.

【3】.最腐败的药厂,最热情的毒贩.中国新闻周刊 .康慨.

【4】.世界毒品报告.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工作室.

【5】.拜耳劣药致数百人感染艾滋 丑闻危及旧药售亚洲.中国新闻网.

【6】.拜尔药品传播过艾滋病 德国制药巨头再次卷入赔偿风波.环球时报.柴野.

【7】.拜耳宣布完成收购孟山都.新华网.邵莉.

【8】.使用“第八因子”感染艾滋病?青年时报.

【9】.药物猎人.唐诺・克希 奥吉・欧格斯.

【10】.浙江省司法行政戒毒系统民警戒毒业务培训材料.浙江省戒毒管理局.浙江大学出版社.

【11】.Bayer: A history.GMwatch.

【12】.护肤品热门成分——水杨酸.宁夏药品监督管理局.

【13】.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重大战役.杰克·雷恩[英国].

【14】.听!人民日报:毒品泛滥,难以根治的“美国病”.潇湘晨报.

【15】.上瘾五百年.戴维·考特莱特.中信出版社.

【16】.纳粹嗑药史.诺曼·勒乐 著 强朝晖 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17】.梦瘾 美国阿片类药物泛滥的真相.山姆·昆诺斯上海译文出版社.

【18】.趣味医学史:一战时阿司匹林与军火产量互相影响.法制晚报.

【19】.《纽约时报》:拜尔曾经在亚洲、拉美倾销感染HIV的药物. 中国日报网站.

【20】.拜耳公布2021年度全年财报.拜耳中国.

【21】.一个世纪的国际药物管制.麻醉品公报 第五十九卷,第1和第2期,2007年.联合国毒品及犯罪问题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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