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就像刀子,成本极低却伤人致命。
在浙江省温岭市的中学生群体里,流传着这样一个女生:“杯子三百万,年收入几个亿,男朋友不间断,小学就整过容。”贴吧上近80页的“人物介绍”,qq空间里成千上万次的转发,微信微博每天更新的曝光……但对于神女本人王晶晶而言,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王晶晶成绩优异、性情平和,在班里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角色。2009年的2月,两个男生打闹不小心打碎了王晶晶的水杯,她的同桌开玩笑说:一句玩笑话,被莫名放大,学校的贴吧上就开始盛传这个使用三百万水杯的女孩——王晶晶。好事之人饶有兴致地提供线索,满怀“正义感”地揭发了王晶晶的家境。王晶晶咽不下这口气,开始认真解释,却都被有心之心断章取义,越描越黑。“我们家就一般家庭,我舅舅还挺厉害的,做企业的” 被曲解成了 “家里年收入几个亿”;“我小学就开始戴牙套了,只是现在反弹了” 被解读成了 “从小学开始整容”;“我又不缺男朋友,不会暗恋他的” 被默认为了 “男朋友不间断”。就这样,在一场盛大的狂欢中,一个炫富、整容、有无数男友的“神女”诞生了,并迅速在全市走红。有人远远地对着她指指点点,有人刻意跑到她跟前骂一句脏话,有人往她的抽屉里放昆虫的尸体。一位学姐,打着铲奸除恶的旗号,在校门口拦住她,不由说分地直接扇了她十几个耳光。一个男生假装是爱慕者,甜言蜜语地骗到了她穿内衣的不雅照,神女的事迹榜上又多了一条“荡妇羞辱”。一旦有人站出来为她辩护一句,就会被骂为“神族”,被所有人唾弃排挤。久而久之,在王晶晶的世界里,只剩下两种人——神女和骂神女的人。
几次救下她的父亲,前往学校寻求帮助,每一次都不了了之。“呵呵,崩溃?从开始认识她到现在不知道崩溃几次自杀几次了,这招太太太老套了!”哪怕她辍学、离开家乡,“神女”的名号依旧如鬼魅缠身。当年贴吧的吧主蒋某,甚至在网上公布了她的个人信息和联系方式,还发布了一张被猫抓伤皮肤的图片。随后,更是配文“500包夜,不用套”的文字,污蔑她是性工作者,那些低俗、露骨的攻击再次向这个女孩扑来。在众声喧哗中,一个安分守己的学霸王晶晶终于被彻底摧毁,取而代之的是万人辱骂性情大变的神女……
有人说,很多孩子的恶意,往往比成人更可怕,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底线。在江西永新,一群小太妹们对着另一下跪着的女孩连扇耳光,不时用脚踹其身体,殴打时间长达5分钟。被打女孩是学生会成员,因为自己的尽心尽责而遭此暴行。在四川乐至,一群初中女生,扒光了另一个女孩的上衣,摆着剪刀手、噘着嘴仰角45度拍了一张炫耀的照片。长得丑、汗味重、成绩太好、样貌出众……都可以成为被欺负的理由。学者对河南省部分小学调查显示,将近30%的小学生经历过校园霸凌。进入网络时代后,更有高达71.11%的青少年都曾遇到过网络欺凌。老师息事宁人、父母以为是小打小闹,大人们漠不关心的态度,在孩子千疮百孔的心上,又钻了一个洞。而施暴者呢?他们却用一句“闹着玩、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就轻易掩盖了过去。
因为长期遭到校园霸凌,贵州瓮安四中的初三生陈浩瀚,拿起了尖刀冲向校霸李尚可。两人互杀,血腥四溅,一死一伤,活下来的陈浩瀚因杀人罪被判8年有期徒刑。回来的那天,他们端起两把步枪,朝同学和老师们疯狂地扫射,青春校园瞬间成为人间炼狱。在这一场场校园霸凌的惨剧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赢家。
她以一纸起诉状,将一名带头恶意攻击她的校友蒋某告上了法庭。周围人都不理解她的决定,连律师都说:“你有抑郁症你去看病呀!为什么要打官司?”但王晶晶却固执地要讨回公道,这是她最后一次选择相信“世间还有正义”。所幸,信任没有错付,2018年4月,被告蒋某被判处拘役3个月。这起时隔10年终被判刑的诽谤案件,引起了社会的轩然大波,许多曾遭受欺凌的孩子,看到新闻后放声痛哭。在文明的社会里,言语的攻击、无形的伤害也一样会受到制裁。年少的委屈通过法律讨回了些许,王晶晶的十年人生却付诸东流。在接受《和陌生人说话》的采访中,她异常冷静地回顾了过往,却茫然地不知该恨谁。“可能当年,每个人在这里头没添太多柴,但是我的房子,已经烧掉了。”一改当初软弱的性格,无比独立又无比强势,人生似乎也回归正常的轨道。在每一段漫长的霸凌史里,谁也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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