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均两万步起,麻醉医生还是胖了

百家 作者:青年文摘 2022-06-26 20:3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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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共八台手术,意味着要去八个病房,向八个家庭询问和交代情况。室内鞋硬邦邦地硌着脚底的硬茧,医生们每走一千步,要比正常人的一千步劳累。”



 

手机记录的今日运动步数,是19833步,距离下班不到2小时。

 

面前坨了的外卖在13:45左右被送进科室,直到15:32才被孙玉打开包装,而她胃里消化的,还是早晨6点的豆浆油条。

 

因为不知道下顿饭在哪儿,所以只要逮着饭,就会拼命地吃到撑。

 

孙玉往快餐盒里倒了半杯开水,拾起筷子搅了搅,摆出风卷残云的架势。

 

真是害怕来什么,就偏会来什么,饭还没进嘴里,产科医生就打来电话,大嗓门七荤八素地催。

 

“孙医生,你现在没手术吧?产科需要你支援!快快快!产妇疼痛剧烈,好说歹说家属才同意无痛分娩……”

“等着,马上到!”


产科医生催的功夫,孙玉撂了筷子一路小跑。麻醉手术室在科研临床楼,产科在门诊楼,室内拖鞋套着鞋套,在刚进门诊的瓷砖地板上打了个滑。脚下的水渍提醒她卫生间到了,她的膀胱瞬间与之呼应,但产科医生电话响个不停,生怕她转头忙别的,耽误了产妇。

 

哪敢啊?!

 

产科的环境非常“歇斯底里”,三个日间手术室全部手术中,孕妇们挺着大肚,艰难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或者深蹲,她们的目的地——分娩室里,六个产妇集体惨叫,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


孙玉刚到,就被医生大力地拽到一位产妇床前。产妇浑身湿汗,面部因剧痛已全无血色,肌肉发僵,嚎得有气无力,攒点力气就叫“杀了我吧,我要死了”。

 

“我来了,你就死不了。”孙玉边引导她侧弯身子,准备穿刺置管上镇痛泵,边安慰她,“放轻松,很快就不疼了。”

 

产科永远不会主动放麻醉医生离开,这个忙完还有那个,那个完了还有下一个,只有手术室那边催,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人。

 

“怎么还不过来?大家都等你呢。”手术室刚接到病人,主刀就开始催,大家时间都很紧,也很疲惫。

 

“去了趟产科。”进了手术室,孙玉头一句就对大家解释迟到的原因。

 

主刀医生面露不悦,但也无可奈何,他向手术台上的病人努了努嘴:“尽快开始吧。”

 

胃和膀胱轮流疼,孙玉心想着,等手术平稳期,她一定要抽空饱餐三千碗,一泻九万丈。

 



外科医生治病,麻醉医生保命。


手术室里,麻醉医生说开始,主刀医生才敢动刀;也只有麻醉医生完成术后叫醒,手术才算真正结束。

 

这是临下班前的最后一台手术,麻醉中的病人生命体征平稳,监护器上各项指标正常。


“孙麻醉,来,给咱开个摇滚提神。”主刀吩咐。忙了一天,孙玉紧张的神经也亟需放松。

 

 “大家都来点歌……”


她笑着说,身子却像块湿泥似的往地上摔,她预知不好,想扶住身旁的椅子,但椅子有转向轮,轻巧地向后滑脱了。同时眼前也投下一片阴影,像关灯后的夜晚,恢复黑暗与寂静。

 

葡萄糖被护士喂到嘴边,液体流入干燥的口腔,孙玉迫不及待吸吮着。在手术室,葡萄糖是一个又累又饿的医生的士力架,支撑不住就来一袋。

 

无影灯下,无论谁晕倒,第一时间必须确保手术正常进行。以前栽了个主刀,副手就接着干;现在栽了个麻醉,主麻就被从别的手术室紧急叫回,接手监护仪。


护士坚持要送孙玉回值班室休息,孙玉自己也知道,即使手术结束,自己的工作也未结束。人是铁,饭是钢,她务必要尽快补充能量。

 

食堂没到开饭的点儿,外卖软件上距离最近的那几家店送餐时间都是30分钟起步,她见休息室的零食角里还扔着些现成的橘子,便打消了订餐的主意。

 

有人很轻地敲门,随后缓缓地拉开条缝隙,走廊的光被带进来——是手术病人的家属,他小心地把手里的饭盒放到茶几上。

 

“孙医生,护士说您饿晕了,实在太辛苦了。我们家里人做的饭,刚送过来,您先垫垫肚子。”


大碗的饭菜呼啸着,冲进空空的肠胃里。瞬时飙升的糖分引人发困,可乐、咖啡提神必不可少。不规律饮食加高糖饮料,号称临床医生的增胖黄金搭档。

 

但眼看着手术快结束了,又一波高强度“”即将来临,哪里有闲情管卡路里?




孙玉还是个医学生时,就被训练如何“不把自己当人看”。当时她还觉得老师过分夸张,直到工作后才发现,老师诚不欺我。

 

任何医院,麻醉医生都是稀缺宝贝,但手术是最不缺的,这就导致每个麻醉医生都要被极限召唤。手术排得满满的,结束和开始无缝对接,这边病人还没唤醒,那边护士又接来了新病人。

 

两台手术“青黄不接”的间隙,一定要趁机吃饭、喝水、休息。孙玉刚工作两个月,就练出三分钟吃顿饭、三分钟睡个觉的本事,算是正式入了麻醉这行。


但有时候,三分钟也太奢侈了,门诊经常歇斯底里地要人支援,无痛刮宫、无痛人流、无痛分娩、无痛胃肠镜……无痛的背后,孙玉的腿都要跑断了。

 

可是,医生的工作不同于其他,没有任性推诿的余地,只要病人有需要,只要自己有条件,无论是出于良心、医德,还是志向,自己都要立即出手支援。

 

 “怎么样?是不是好点了?”

 

孙玉把洗干净的饭盒送还给家属时,家属关切地问,她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

 

大多数的家属都非常有素质,孙玉对他们打心底地感激,是他们给予自己一份天大的信任,也是他们在维护着医患之间和谐的氛围。


新闻上偶尔会爆出患者逼医生下跪道歉,或者拿刀砍医生的事件。身在医院,身为掌握一场手术中患者生死的至关重要的人物,孙玉也害怕自己某天会遭遇这样的危机。

 

有次,病人家属直白地威胁她:自己的母亲活着进手术室,必须要死着出来,术中不死术后死,否则就要她好看。她当时震惊到灵魂都要脱壳而出,先不说家属的无知和善恶,单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桩耸人听闻的谋杀,动机只是敲诈医院一笔钱财。


同样是面对家人的一线生机,有的人倾家荡产、终身负债也在所不惜,爱给予他们突破极限的勇气。有的人则会极尽算计、全力压榨,也是爱给了他们剥削的野心。


在医院长廊和手术室内外,孙玉和这些人间悲喜剧一起奔忙。

 

不可能没有压力。自己的病人病逝,除了情绪上的悲痛压抑,甚至偶尔扑来的自我否定,孙玉还会反反复复研究麻醉记录,查看自己的操作是否有纰漏,医院也会调查麻醉医生的操作是否合规。


人命关天,一次小小的失误,就可能是坠入地狱的当头一击。

 

要避免失误,就要学习,做到比内科更外科,比外科更内科。

 

“不断地学习,是为将来一个棘手的病情摆在面前,你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知,对病人的求救束手无策。”科主任教导说。孙玉和同事心领神会,下班后回到宿舍,简单休息一会儿就要开始刷题,铆足劲地提升学历。

 

都说学海无涯,可医学不是海,是洋,想上岸哪里有那么容易?压力压得男麻醉秃头,女麻醉绝经,内卷卷得本科生自闭,研究生神经。

 

压力就像孙玉24小时不间断的负重,由此导致内分泌失调是医学生也知道的初级常识,增胖+1。

 


而且有时压力不是来自专业,而是医务人员。有个病人在送手术室时被推迟手术,患者家属情绪激动地吵起来,外科医生立刻把责任推给孙玉,告诉家属,是她让推迟手术的,孙玉当时就恼火地质问:“你输血申请单都没送,术前不备血,我说开始你敢动刀吗?”

 

麻醉和外科之间的微妙关系,常给孙玉添堵,让她焦虑不堪。

 

手术结束了,主刀向家属交代病人术后状况和接下来的治疗计划,孙玉不敢再麻烦主麻老师,赶忙接回自己的工作,唤醒病人,送回病房,并以此为起点,开始访视自己明天手术的病人。

 

明天一共八台手术,意味着要去八个病房,向八个家庭询问和交代情况。室内鞋硬邦邦地硌着脚底的硬茧,医生们每走一千步,要比正常人的一千步劳累。

 

下午七点,超过书面下班时间两小时,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可以打卡回宿舍了。一起上公交的还有几个医护,大家都一样的尽显疲态,眼皮松弛,瞳孔无神。

 

麻醉科的男护赵宸旸头枕着车窗,打开微信运动,然后把自己的实时步数亮给孙玉看:27000多步。

 

孙玉很乐意陪他玩这个游戏,她把自己的步数亮给赵宸旸看,24860步。

 

不敌。

 

赵宸旸又把脸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最后一台手术,你晕了?我记得这是你第三次晕倒吧?”

 

 “三年三次。”




 “我看新闻上说,又有个麻醉医生猝死了,才比你大三岁,刚到三十。你学医的志向是为救死扶伤,可不是要把自己拼个死伤。”


下午,母亲推送了个新闻链接后,马上拨来视频。每次母亲见到她蜗居在床的疲态,总要心疼地自责,细节具体到连女儿幼年时的听诊器小玩具也不放过。

 

与其拿蔫答答的语言宽慰,不如让母亲看到精神倍爽的自己。

 

孙玉快速拿冷水冲洗了下脸,浇醒惺忪的睡眼。

 

 “妈,哪个行业都有猝死的可能性,麻醉又怎么可能例外?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怎么才算照顾好自己?小腿静脉曲张已初现迹象,长期混乱饮食导致的胃痛时常作怪。不健康的饮食,不正常的作息,导致她的体型逐渐走形变样,临床几乎没有27岁青春靓丽的医生!


要说不后悔学医,那是假话。

 

“咱重新找份工作吧,考个公务员怎么样?”母亲急迫地等着她的回复。考公,是当下年轻人们流行的选择,朝九晚五的铁饭碗,稳定又有面儿,谁不爱呢?

 

“以后聊,有个电话。”她搪塞母亲。母亲不甘心:“那就去整容医院,你同学就在咱本地整容医院,按时上下班,责任也小,工资比你多,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潇洒。都是麻醉,有什么区别?回来吧,好吧?”

 

电话,是正在值班的同事拨来的。孙玉的一位病人有些突发状况要处理,因此询问她白天用药情况。电话里解释不清楚,孙玉决定打车回医院。

 

事情解决之后,已经是深夜十点多。害怕吵到邻床,病人把头捂进被子里,低声地解决工作问题。


“治病要紧,工作先停了吧?”孙玉劝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医生,单纯的扶贫不能帮人脱贫。我就这奔忙的命。”


他就是一位公务员,并没有母亲预想的那般清闲,反倒启发了迷茫中的孙玉。

 

苟且会趁人疲惫扰心神,迎合人的惰性,诱惑人做出与志向相悖的选择,但过来人会以失望去申诉:苟且对堕落的报复,深度远胜志向对奋进的阻力。

 

疲惫是生命落下的尘,她的价值就在尘里孕育;疲惫是衡量奋进的尺,她的作为在这里根深蒂固。

 

她只是需要休息,不是需要逃避。

 

“你说得对,单纯靠手术也不治病。”


正说着呢,家属起身邀请她:“孙医生,我订了外卖,这会儿送到了。都是给咱加班的医护准备的,三十份,来吃吧。”

 

家属为医护点餐,从不会清汤寡水,又是一顿重油重糖的饭菜。外卖小哥把满满三大袋快餐盒放在护士站,盒盖揭开,诱人垂涎。

 

“不吃就浪费了,快,孙医生。”家属已经拿了一份,带上筷子,亲手给她递了过来。

 



麻醉医生的奔忙远不止于此,主任的项目需要有人干杂活,他亲切地拍拍下级医师的肩膀,就带走了孙玉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你傻啊?拒绝啊!”郭峰恨铁不成钢,“他给钱吗?不给钱谁干?你是永动机吗?你工作之外不生活吗?”

 

郭峰是平面设计师,日常行走不过两千步,跨省也只有七千多步。也许,一个日均步数无法上一万的人,果真无法想象步数永远在两万以上的生活。 在他的印象里,孙玉是朵奇葩——


吃个饭而已,需要很多时间吗?何必一定要把自己饿到晕倒?既然胖了,就去跑步,为什么连双跑鞋都懒得买?一定要焦虑吗?已经和医院签了合同,那不读研究生又怎样?回到宿舍就睡觉?不管理身材吗?不社交吗?不玩乐吗?

 

孙玉预感到,她感情中的一场暴风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休息日,一台急救手术抢占了她的下班时间,再次把异地赶来的郭峰晾在火车站。等她下班时,郭峰已经等在医院门诊大厅。

 

她胆战心惊地走啊走,时不时地回头瞭一眼跟在身后冰冷的面容,每一次回首,都让她想起科里一位42岁的母胎单身大佬,别人想为他牵线搭桥,他都摆摆手:别“霍霍”人家了。

 

“你来的路上,我救活了一个人。”她抱着最后的希冀,希望对方能理解她工作的价值: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家庭啊!

 

两万多步,是为他们跑的;逐渐增胖的体重,也因他们吃出来的。只有在医院,自己的价值才能得到升华,这是一个人生命之重。

 

在病人永无止境的需求中,没有医生会被评价为碌碌无为。

 

可换来的是冷漠的回应:“喔,那个人,我认识吗?”

 

分手前的最后一顿饭,电话也见缝插针地打进来。

 

“小玉啊,你张伯伯要转院啊,你们那个医院的空床不好弄,你能不能照顾一下,给咱联系一张床?”


郭峰嘴角有一丝嘲弄,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安排好你伯伯后,婶婶带你吃顿好的……”


又是吃。人人都吃着手里的一碗饭,但饭与饭的能量是不同的:医院给的饭,是尽职;患者给的饭,是信任;熟识之人给的饭,是托付。

  

张伯伯的儿子曾经想做一名医生,并没有获得支持,社会上也流行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说法,这些孙玉都无力去改变,也许未来麻醉医生的缺口会越来越大,她亦不知道未来的变数会不会使自己提前离开麻醉监护仪,可是这段拼命跑跑跑,体型却在咻咻咻地膨胀的日子,一定会是她在群体中最充实的时光。

 

她愿意再竭尽所能地,多跑几步,那百家饭,她也愿意再多吃两口。

 

“婶儿,我是麻醉医生,你知道,医院里只有手术室一张床我能做得了主。张伯伯什么病啊?转院手续办得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


这样的多管闲事,郭峰自然不会理解。


注:文中出现的人物均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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