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学了,你能做什么?”只要表露出不想去学校的厌烦情绪,家长和老师往往会联手甩出类似的质问。只是准时上下学、乖乖听课刷题,真的就是学习吗?多少人在学校里读书,所读的除了教材还是教材?比起“到学校”这一举动,全职爸爸王永更在乎女儿能否学会求知。五年前,王永带着女儿momo抛弃了四角天空和橡胶跑道的校园。父女俩拥抱山林湖海,壮游中华大地,一起践行“去学校化学习”。这里的“去”,意为“去除、去掉”。如果成长路上去掉“学校”这一选项,生活会呈现怎样的面貌?“不上学才真正开始学习”有可能吗?阳光明媚的午后,王永把房车开进云南大理。车身外贴着伍尔夫的剪影和她的名言“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房车后车厢经过王永的悉心改造,配备了数码显微镜、VR眼镜手柄和专业的播客设备,可随时变身移动实验室。12岁的momo走出房车,拿着自己手写的推介纸板,邀请路人参观他们的房车。不管是天南海北的游人,还是突然来访的记者,momo都能熟练地调好显微镜,淡定地展示物镜下那块甲马木雕版的用途和年代。除了木雕版,车里还有一大筐砖瓦岩石。momo掀开口罩包着的瓦片,轻抚上面的黄土,介绍说那是唐朝瓦片。看到小编疑惑的眼神,她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田边遛狗时找到的”。她接着打开印有猫咪图案的环保袋,拿起一块从三门峡煤矿里找到的化石,带我们辨认上面沉睡了2亿年的远古植物。“化石不像唐砖那么好找,要碰运气,还要‘脚手架’给点一下。” momo口中的脚手架,指的是她爸爸王永。王永给女儿设计了一套博物学课程,主要围绕水圈、生物圈、大气圈和岩石圈来展开。入住“大理706”民宿没几天,父女俩就从门前的水渠出发,一直走到苍山的泉源之地。每到一个地方,父女俩会看当地的海拔、地层和当地的化石。抵达三门峡的“中国第一大煤坑”,王永不仅给女儿点出化石的位置,而且会聊起元好问的诗。那位金代诗人写出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的名句,也曾用诗文记录下当地老百姓就地挖煤取暖、实现能源自由的场景。一经点拨,原本散落于不同学科的知识,就汇聚到一个时空点上。今年春节前后,父女俩牵着狗爬苍山过洱海,走遍海东海西。在别人看来,可能会以为他们是饭后遛狗。实际上,他们是按照曾昭燏的日记,重走中国第一位女考古学家的大理足迹。20世纪初,曾昭燏在大理组建了女子考古队,成功发掘了代表“苍洱文化”的马龙遗址、龙泉遗址等。王永自豪地说:“我们跟林奈、达尔文过的博物生活没什么差别。世界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私人知识室。”学习的场所从教室换成中华大地,视野从单本教材延展至上下五千年。所谓“沧海桑田”,不是语文课上死记硬背的得分点,也不再是历史课本上干巴巴的概述。这番“去学校化”学习,如今看来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但最开始却带着沉重的现实主义考量。2016年,momo上小学一年级。还没感受到上学的乐趣,momo就因肺炎住院,最厉害的一次输液120瓶。眼见氧气面罩挡住了女儿的笑脸,王永在班级家长群里科普起雾霾的危害,并发出倡议:不要安排室外体育课。倡议一出,他遭遇了家长和教师的联合反对。“改变一个人是系统工程,涉及整体的知识结构、价值观和求实的态度。既然改变别人很困难,那么我退而求其次。”身为数字极客,王永打算自己动手做一个空气检测仪捐给女儿所在班级。再一次,校方以影响不好为由,拒绝了王永的捐赠。一个早晨,雾霾像脏棉被那样,严实盖在小镇上空。王永收拾好书包,带着momo投身山林,就“为了一口干净的空气”。穿过27个山洞,父女在山水间,一起践行“去学校化”学习。王永带着momo像欧洲博物学家那样生活。他手把手教女儿收集昆虫标本,量度鸟儿翅膀的长度。他们在山边开垦了一小块菜地,见证了土豆的一生,也观察到鸡蛋互生的奇妙。参考曾国藩的“耕读”教育理念,momo进山没两年就学会炒菜酿酒、煮粥烙饼等治生技能。山间设施简陋,王永会抓住更换水管、安装电器等契机,培养女儿的动手能力。现在别说换灯泡,就是切割木板钉书架,momo也能胜任。在《林间最后的小孩》里,美国作家理查德·洛夫描述了一种危险的“自然缺乏症”:当代都市儿童待在室内的时间越来越多,挤占了身处大自然的机会。他认为这不仅会引发抑郁和注意力不集中等儿童身心问题,而且会削弱儿童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许多孩子见到蜜蜂蚂蚁等小昆虫会害怕得尖叫颤抖,王永觉得正是“自然缺乏症”的表现之一。对于12岁的momo来说,看到昆虫非但不害怕,反倒会感到雀跃。每天泡在山明水秀的自然里,Momo的身体渐渐强壮起来。她经常扛着单反和长焦镜头,跑上跑下地拍摄斑斓的小虫子。那个吓人的肺炎,也从小姑娘的成长中悄然退下。在山里住上一个月,momo就会再次穿过27个山洞,回到城里。和妈妈逛街购物,走亲访友,过上城里孩子的周末生活。王永也会趁机休息,扎进书堆钻研自己感兴趣的课题,或者想想下回和女儿去哪里壮游。如果说谷爱凌占尽美国教育和海淀培训的优势,那么momo就是享受到了城市和乡村生活的美好交集。去年,momo拍到过一只外形独特的天牛。她和爸爸翻遍网络资料,都不确定那只小虫的品种。于是,他们向成都的甲虫爱好者留言求助,后又辗转联系上日本的昆虫专家。经过多方确认,那天牛属于稀有品种,上一次被人类记录下来是约一百年前。这是王永带女儿利用网络技术主动求知的一件小事。传统的学校教育是以教师为中心,企图把知识push(灌输)给孩子,并没有以学生为中心去教他们积极学习(pull)。王永说:“石器时代的教育方式怎么能应对网络化的教育时代?互联网没有出现前,这样的教学还能管点用。但现在知识迭代迅速,学校教的知识早过时了。求知好比盲人摸象,只不过在学校是跟着老师去摸象。”给momo选教材的时候,王永特意研究了朱熹、曾国藩、胡适等人的学习史,梳理出中华文化经典书目,也参考了哈佛、牛津的核心课程挑出西方典籍。最让他犹豫的,莫过于是否把体制内的小学教材纳入其中。他认为通用教材内容简陋,营养有限。按照他的方式,小学教材只要花一两个月就能学完。引用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的观点,王永认为:“学校是权力运作的场所,其存在的目的是制造出听话而有用的身体。学校很可能会成为求知的障碍。”王永最后勉为其难地将那套教材保留下来,为的是建立momo和同龄人的共同记忆。不过,女儿并不领情,直言“六年级小学课本简直浪费纸” 。采访中王永强调说:“我们远远低估了小学生的理解力。”在大理边找曾昭燏,她边看完了上野千鹤子和田房永子合著的《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现在准备读上野的另一本专业著作《父权制和资本主义》。十岁出头就看这些书合适吗?momo坚定回答:“阅读的选择跟成年人和未成年没什么差别。”跟许多孩子那样,momo爱看宫崎骏动画和哈利波特系列电影。跟同龄人不一样的是, momo能无障碍使用手机和平板,用元宇宙头盔看电影。她会上网看“迪士尼如何建造”的纪录片,还喜欢听泛文化播客《随机波动》。踏入去学校化学习的第六个年头,momo逐渐明晰自己的职业梦想。她想当一名职业漫画师,正努力学习板绘。王永盘算着再过五年等女儿成年后,他能继续去追求属于自己的意义。如果按照社会的规训,momo的成长路可能跟大多数城里娃相似:按部就班念中小学,努力考个大学,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如果把女儿交给现有的学校教育,王永应该省心很多,也不用放下工作过山居生活。作为一位爸爸,王永却不甘心看着女儿进入福柯所言的“宰制状态”。他说:“这些年陪伴momo过智识生活,我希望她能从我身上看到求知在日常生活中的呈现。她将来有机会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保持独立自主,拥抱自由真实。”关注公众号:拾黑(shiheibook)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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