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 | 万米高空、时速800公里，央视直播“女足回家航班”背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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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之夜》的直播间里，在线观众数字定格在155万，主持人不只一次感叹，“飞机上的网络信号越来越好。”

的确，离家越近，网络越好，因为提供服务的，是中国自己的高通量卫星——亚太6D。

“两年前接到类似任务时，我会惴惴不安地自问，我们可以吗？但现在，我很自信地说，我们可以。”当2月6日深夜12点（北京时间），突然接到央视希望空中连线女足冠军航班的采访需求时，空地互联总经理张弛成竹在胸，自从2021年8月20日第一架连接最新KU频段高通量卫星亚太6D、可进行空中高速上网体验的航班MU5101起飞后，“空中上网和家里一样快”便不再只是一句口号。

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张弛便将央视直播所有技术事宜安排完毕。

图源：央视新闻

空中上网并非新鲜事。早在2014年7月23日，东航和中国电信便合作完成了中国民航史上首架互联网航班测试飞行。此后，各家航司陆续推出相关服务。

然而，从《IT时报》记者的乘坐体验来看，这样的尝试并不尽如人意，成功登陆的概率在五五之间，上网后也只能刷刷微信，看看网页。

“龟速”上网，受限于连接方式。目前主流的空中上网采用两种方式：ATG（Air to Ground）和卫星上网，飞机可看作是一个巨大的Wi-Fi路由器，接收信号后转换为舱内Wi-Fi。

ATG（air to ground地面基站方式)，顾名思义，是在航线沿线部署移动蜂窝基站，对空覆盖，简单理解，就是将4G或5G信号向天空发射，飞机一边飞一边接收沿线移动信号。这种方式优势是带宽充足，缺点也很明显，跨海、跨洋航行无法连接。

卫星上网则分为Ku和Ka两种频段。Ku（12-18GHz）频段用于卫星固定业务及直播卫星业务，目前国际主流卫星上网均采用Ku方式，但早期Ku卫星带宽较窄，多在1Gbps上下，分配到每架飞机更是杯水车薪；Ka（27-40GHz）频段是卫星通信的“后起之秀”，可利用的频带更宽，更能适应高清视频等应用的传输需要。

2017年，我国成功发射的中星16号首次使用了Ka频段宽带通信技术，提供20Gbps带宽。2020年7月，首颗主要采用KU频段通信的地球静止轨道高通量卫星亚太6D升空，总带宽达到50Gbps，是中星16号卫星的2.5倍。

两颗高通量卫星彻底打破了中国航空业空中上网的桎梏。2021年8月20日东航首个基于亚太6D上网的航班MU5101，系统速度最高超过220Mbps，而提供技术服务的公司正是空地互联。

空地互联网技术人员告诉记者，公司目前拥有亚太6D的优势带宽资源，通过整合匹配卫星、地面基站各个方面的资源技术，根据不同航线的实际情况分配带宽，可确保每位乘客都能获得与地面4G类似的上网体验。

据记者观察，整场对“女足回家”冠军航班的直播，画面清晰流畅，几乎没有卡顿，直播室和机舱的对话间差不多有1-2秒的时延，完全在可接受范围。

网速“质”的飞跃改变了乘客空中上网的习惯。据张弛介绍，2021年9月，网络升级后的第一个月，流媒体使用占比便跃居第二位，单个用户网速提升8倍，流量提升4倍，旅客上网习惯与地面趋同。现在，视频上网更已是妥妥的第一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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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8日，前一天刚刚看过女足和央视“地空连线直播”的琦琦，在老家新疆库尔勒登上回上海的航班前，对这次航程充满期待，终于可以用上网打发无聊的旅程了，但登机后她才发现，这架飞机不能上网。空姐告诉她，东航只有宽体客机才配备了空中Wi-Fi，而这次执飞的航班是窄体客机。

“东航所有的宽体客机都已经完成机载Wi-Fi设备改造，”空地互联运营总监陆钢告诉《IT时报》记者，目前东航和吉祥航空共有102架飞机实现了空中上网自由，但体型较小的窄体机的确还没开始改造。

光大证券在2月5日发布的东航业绩点评中指出，截至2021 年12 月底，东航共运营752架客机。宽体机和窄体机的比例，根据东航发布的2021年半年度业绩报告估算，大约是6.5:1。

现实问题是，宽体客机大多执飞国际航班、京沪、沪深等热门航线，但受疫情影响，国际航班大幅减少，京沪快线等航线，可上网航程只有约1小时到1.5小时，空中上网的天花板明显。相反，数量是宽体机6.5倍、承担国内大部分航线的窄体客机，意味着更大的市场空间，比如像琦琦这样的旅客。

国际海事卫星组织(Inmarsat)一份报告显示，如果航空公司能够提供Wi-Fi服务，67%的乘客愿意再次选择航空公司，其中带儿童出行的乘客和商务旅客占比分别达81%和83%。

以往媒体报道中，机载Wi-Fi难普及的原因在于成本，包括停飞改造的时间成本和机载设备、相关软硬件的改造成本。此前深圳航空曾披露，一架飞机的机载Wi-Fi系统改造高达450万元。基于空中上网的用户成本收益模型还未完全跑通，对于载客量少的窄体机改造，国内航司并不积极。

不过，此次采访中，陆钢澄清了这个“过时”的认知误区，“现在肯定没这么贵（指450万），随着技术成熟，改造一架飞机的成本已被压降至航司可承受的范围。” 2014年，东航改造第一架飞机时，整整停飞14天，时至今日，空地互联公司已做到只需利用飞机例行检修时间即可完成改造，周期单位“从周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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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远来看，对窄体机进行机载Wi-Fi改造，是航司必然的选择。

在全球疫情走向存在多种变数的当下，国内航线仍然是航司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据每日经济新闻统计，截至2021年12月底，南航、国航、东航、海航、春秋、吉祥的飞机数量分别为878、746、752、344、113、110，当年新增机型中，九成以上是窄体机。

2019年，中国民航局发布《加快推进空中接入互联网工作的实施方案（征求意见稿）》中提及，力争在2022年实现全机队接入空中互联网，而数据显示，截至2021 年底，全国民航工作会议透露，全国842 架客机具备客舱无线网络服务能力。《IT时报》记者初步估算，约有近三成的飞机实现了上网自由。

但也有业内人士指出，这三成飞机中，不少机型采用的是局域网方式，即只能登陆机舱内的局域网点播视频，算不上真正的天地互联。  

中国电信卫星通信公司总经理杨岭才此前透露，截至2021年10月份，卫星公司通过与东航、南航、国航等6家国内主要航空公司开展合作，累计在网飞机超过200架。 

目前，空地互联提供的上网服务占据国内航空互联网流量的八成。据记者了解，2021年底以来，多家航司与空地互联商讨过相关飞机改造方案，一旦方案成熟，进入规模化改造期，成本将进一步下探。不过受限于严苛的飞行计划，整个过程不会很快，以东航现有的600余架窄体机估算，即便启动机载Wi-Fi改造，也至少要3-5年才能陆续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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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的进步、盈利的需要、成本的下降、市场的呼吁，预示着这股“空中上网”浪潮不会像以往那样无疾而终。

有咨询机构预测，到 2022 年，全球装配机载卫星上网设备的民航飞机将达到 11000 余架次，其中19%的飞机属于亚太地区航空公司，尤以中国为主要增长地区。

这是一个庞大的市场。

此次“地空连线直播”背后的主角——空地互联成立于2020年12月16日。企查查显示，空地互联公司的股东共有三家，中国东方航空集团有限公司、中国电信集团有限公司、上海均瑶(集团)有限公司，持股占比分别为42.5%、42.5%和15%，是全球首家航空公司与电信运营商通过股权合作，共同从事空地互联服务的专业公司。成立之时，三方股东表示，希望通过供给侧航空产品和商业模式的创新，共同打造“航空互联网综合解决方案供应商”。

从2014年试水，到2020年底成立合资公司，空地互联的成立称得上水到渠成。

6年间，中国网民超过10亿，“断网”比“断电”更难令人接受。疫情过后，全面数字化转型的需求，更让时时在线成为商务人士的必须，而对于航司而言，疫情仍然是影响航司客运表现的首要因素。2021年下半年两轮大范围疫情使民航业遭遇重挫。“三大航”全年客运量仅为疫情前（2019年）的六成，空中上网不仅可以增加收入，更打开了一片机上增值运营的新天地。

“春节后，我们将试水推出多种资费模式，以满足乘客更多个性化的上网需求，同时也正在和互联网公司探讨新的服务模式。”陆钢告诉记者，更便捷的一键上网模式，也将在东航、航旅纵横等App上推出。

目前，东航提供两种上网资费：2500个积分兑换或者50元现金支付，每位乘客有10分钟的免费上网时长。从已有数据统计来看，转换率好于预期，国际远程航线可达16~21%，国内航线也有10%左右。春节时期，有一趟上海-三亚航班转换率甚至几近五成。

然而，受限于当前航空管制政策，航空公司还无法提供“门到门”的上网服务，3000米以下的航程不能连接卫星上网，极大压缩了机上可上网时间，微博上有网友抱怨，“50元一次的上网费比网吧贵多了。”

制定个性化的资费模式，也是近几年电信运营商探索的方向。今年1 月 12 日，中国电信与中国东航联合发布了天翼空中上网产品。用户可以在电信网上营业厅或天翼积分官方微信公众号，通过电信积分兑换空中上网服务。除此之外，按流量付费、互联网公司的后向定制服务、更多积分兑换渠道等方式都已经在酝酿中，预计今年底前陆续推出。

届时，乘客在东航、吉祥搭载了空中Wi-Fi的航班上，可以根据实际需求选择合适的上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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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相较于未来宏大的“空中互联网”产业前景，通过提供上网服务增加收入，只能算是一道“前菜”。

咨询公司Inmarsat与伦敦政经（LSE）联合进行的一项研究预测，到2035年，互联飞机将覆盖全球，催生约1300亿美元的新市场。张弛表示，中国的航空互联网市场渗透率刚超过5%，正处于爆发式增长前夜，未来增长潜力巨大。

 在张弛的设想中，打开航空出行的数字化新时代后，在数字化与智慧化方面，可以探索打造基于航空机载宽带通信的联合决策系统，辅助机组人员更科学合理、更安全的完成航班飞行任务；依托于机上高速卫星网络的机上远程医疗设备，可以开展紧急空中医疗；飞机甚至可以化身为一个移动的气象监测站，实时收集气象数据，给气象相关部门建立更为完善的全球气象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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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对于空中上网的美好畅想，基于一张更加高速稳定的网络。

2021年5月，中国民航局发布的《中国民航新一代航空宽带通信技术路线图》披露，国内自主建设的高通量通信卫星星座方面，中星16号及亚太6D两颗高通量卫星已经分别覆盖东部沿海地区和亚太地区，单架飞机通信带宽 10-50Mb。而东北证券的一份研报显示，拥有中星16号和亚太6D的中国卫通，预计在 2021-2023 年间还将发射至少6颗新卫星。

2020年12月底，中国卫通发布33亿定增预案，其中12亿元投向中星26号卫星（Ka 频段高通量卫星）项目。中航证券预计，中星16号卫星、亚太6D卫星、中星26号将有望成为构建我国高轨卫星互联网的基础。

空中上网的另一条路径ATG，也将迎来重大突破。根据《中国民航新一代航空宽带通信技术路线图》，2030年前，民航局将积极组织推进以5G通信技术为核心的新一代航空宽带通信系统，其中5G ATG是重要方向之一。

更具有前瞻性的愿景是6G。去年举行的天翼智博会上，杨岭才指出，卫星公司下一步技术重心是逐步实现天空卫星移动核心网和地面基础移动通信的融合和互通，甚至考虑将4G、5G的蜂窝基站装在飞机上，通过与卫星或者地面基站连接，实现用户上网一致化的体验。

将陆海空天的网络融为一体，是业内对6G的基本共识，航空互联网无疑将是其中重要一环。

陆钢告诉记者，国内首个飞机Wi-Fi实验室——由空地互联公司与东航技术公司共同合作成立的航空互联实验室，正在率先开展一系列相关实验和测试。

据了解，该实验室中，既有空客、波音等飞机厂商，也有松下机电等机载航电企业，以及几乎所有相关航空产业链的国产软硬件厂商。各家企业一起确定研发方向，开发标准应用，完善网络覆盖，提速机载系统成熟。

“我们的目标是成为‘中国样本的航空互联产业链链长’，打破技术壁垒，推动中国航空产业实现自主创新。”陆钢表示。

作者／IT时报记者 郝俊慧

编辑／挨踢妹 

排版／季嘉颖

图片／央视新闻  微博  东方航空  企查查  东方IC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