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给年轻人的忠告：没车就坐公交

欢迎来到「一年一词」。

「一年一词」已经三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邀请大家，用一个词来总结自己的一年，并带给我们这个词语背后的故事。这个持续了三年的动作，总会让我们在年末的时候留有一份期待，想要读一读他人的人生。

像以往一样，我们收到了很多投稿，长长短短的文字中折射出来的千百种的人生，像是闪烁的胶卷片段，放映着尘世烟火，放映着人间种种。感谢每一个愿意记录并善于表达的人，为我们共处的时代添加了注脚，也让我们能看到，自己生活以外的故事。

今天的故事，连接起了两代人，作者分享了她与奶奶的故事。其实，我们能从历经磨难的老一辈人那里，看到真正珍贵的品质。这么一想，自己经历的事儿，也许就不算事儿了。

灯光暗下来了，摁下放映机的按钮，胶片卷轴缓缓滚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噪音。2021的「一年一词」，开始放映。

——「一年一词」项目组

我和奶奶的年龄差了半个世纪，但是家族中的人却总说我和奶奶的性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为从小跟在奶奶身边长大，我总不自觉地学习她的一言一行，我和她一样爱笑，和她一样闲不住，和她一样有着执拗的道德观，但我一直没有学会她身上的一个品质，就是忍耐。

奶奶出生在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她习惯用忍耐去对抗生活中的不如意：衣服不保暖就多穿几层，食物单调就在做工上多下功夫，一些无法预料不能改变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只能忍耐它。

我一直不能理解她的忍耐，我总觉得当生活中出现不如意的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愤怒，愤怒之后就改变，一味的忍耐是向生活妥协，是懦夫的表现。

去电影院看到烂片，我会立刻从影厅走出来；点到不好吃的外卖，我会立刻丢掉重新再买；在生活和工作中被否定的时候，我总是要寻根究底问个为什么。我不能容忍我有哪一天不努力，我也不能容忍哪一天我的人生在退步。

和奶奶的合照

2021年，教培行业在政策的压力下走向式微。我和我的同事们都不可避免地陷入恐慌，我从大四实习来到新东方，六年间深耕教培行业，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可以说是从未做他想。可是当可能失业的严峻压力真正摆在眼前，我发现自己除了教书真的什么都不会。

和同事一起吃饭，一向乐观的女孩谈到爸爸妈妈对自己的期望时禁不住落下泪来。我一向自信，总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努力得不到的，可是真被推到时代的车轮底下，才感觉自己是这样渺小，这样力不从心。

我跟奶奶诉说我的恐慌：年薪要减半了，没法买车也没法带她出国旅游了，前途要毁了人生无望了。奶奶反而从担忧变成了释然，她说没有车就坐公交车上班，不能出国旅游就在家看看电视，年薪减半就学着省钱，人生难免起起落落，忍耐过低潮一切总会变好。

奶奶的幼年社会动乱，童年生活艰苦，青年时因为家庭成分的缘故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她一生养育四个儿女，好不容易等到幼女成年又逢长子早逝，她又开始辛苦养育幼年的我。

她这一辈子，永远在忙忙碌碌，永远在为孩子们付出，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过的，她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化妆品，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快乐可言呢？我真为她感到不值，但奶奶觉得自己值，她的儿女都能有个小康之家，她的孙儿个个都能念上大学，儿孙能够幸福，她的付出就值了。

我看着奶奶，想象在她年轻的时候，生活那么难，她在经历低潮的时候，是不是也曾像我一样恐慌过？她的人生比我难得多，经历的苦难也比我多得多，这忍耐二字，或许就是她在漫长的人生低潮中总结出最好的对策。

我讨厌忍耐，但当我无计可施时我又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词。我想起童年时在乡下看到大片大片的冬小麦，蛰伏在厚厚的积雪下，深冬时节万物衰败，扒开积雪，冬小麦长长的叶片依然是深绿的颜色。

它在忍耐。

忍耐过寒冷的冬天，在春日到来时破开冰雪，将憋了一个冬天的生命力尽情释放，几天就长一扎高。

奶奶的忍耐就像冬小麦，并不是对生活的逆来顺受，而是对挫折和苦难的不屑一顾；不是消极的逃避，而是乐观的反击。

她希望我满怀干劲，永远活力满满地去追求更高更好的东西，她也希望我能忍受人生的低潮，忍受物质的匮乏，能够在一无所有时保有向上进取的勇气，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样对生活的挫折与不公满怀愤怒予以反击，或是像一根蛛丝一样忍耐生命的低潮被压至谷底也不会断绝，骨子里的韧性与坚持，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到年底，“双减”政策执行了几个月，一切预想的的变故都如期发生，一切应对这些变故的改变我们也都在努力探索。小学的课程不能继续，我们就开设了口才和实验等创意课程；周末不能上课了，初中的同事就专门开了个直播间在周末的时候为孩子们答疑。

之前总爱凑在一起讨论化妆品包包服装的同事们，如今依旧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交流着哪家的东西物美价廉，租房子的老师怎么拿到补贴……大家都像冬小麦一样，在努力猫冬。

黑夜过后天就要亮了，忍耐过这个寒冬，春天总会来的。

关键词 忍耐

感谢 王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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