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打工人,如果你每天下班会感叹一句:「我都不知道自己上班在干些什么?」且非常想要找到答案的话,建议你去问问老板或者技术部同事。你自己的感觉是会骗人的,但是要从公司公共网络资源上来查一查,它记录的信息是不会骗人的。国美对此深表赞同,所以它们真的去查了。不仅查,它还针对那些使用公司网络处理工作无关事宜的人提出了批评,内部文件发了处罚通报。但内部文件总会泄漏,不少网友也都看到了这个处罚通报。在鼓吹摸鱼学、拒绝加班内卷的网络环境中,国美的操作当然收获了大量批评。公司要垮之前,都喜欢开始抓纪律了。
怎么不通报一下哪个员工加班时间长?真恶心啊!
听音乐怎么了听音乐,没音乐我做表都做不进!
感觉像古代劳工一样被监视啊……
一个处罚通报引发了这么多的讨论,国美集团公关部的相关负责人也不得不出面回应。站在公司的角度,一定会遵循员工手册,对员工进行一定的管理。
有一些员工的情况说得通、合理的,HR 那边都会做一个正确的判断。而且,像视频部门开抖音的时间一定很长,这种我们也不可能去做通报。
这样说好像也能理解一些。除去有些员工确实有听音乐工作的习惯,消耗二十几个 G 的流量听音乐、下载音乐还能算正常,那些在工作时用二十几个 G 流量腾讯视频的员工实属夸张。从这个角度说,这个通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在「摸鱼」该不该和公司烦不烦之外,不少人关注的是这种通过技术手段检测摸鱼的方法。在这件事情上,劳资双方的关系是很不对等的。公司可以清楚知道员工的摸鱼情况、加班情况,但他们不会通报加班情况,因为前者可以少发钱,后者可能多发钱。打工人需要被管理吗?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在家办公的我觉得多少还是需要的。有了截稿期限,在家办公的我才能在摸鱼后坚持在凌晨写完文章;有了早上的选题会,我才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而不是睡到下午两点;有了八小时工作制和稿量要求,我才不至于傻笑着上班又傻笑着下班。公司付钱请人来工作,适当的管理没什么问题,八小时工作制和基础的工作量限制没什么问题。但要再多一点,是不是就夸张了呢?公司管理的「度」是一个很难把握的问题,它有对员工工作时间的要求,也包括对员工工作量的限制等不同维度。但不管这个度有多难被把握,也没人会觉得亚马逊仓库工人因为基础工作量限制,甚至不愿意跑到其他楼层上厕所,选择直接用矿泉水瓶解决是正常的吧?不管是亚马逊工人的基础工作量,还是国美的公共网络资源流量监控,这都是公司对员工单方面的管理手段,属于数字时代进一步的管理细化,能够更好地激发出员工的「工作潜能」,直接看出他们的工作量是否饱和。但存在不代表合理,随着越来越多智能管理设备和技术进入办公室,真的需要有人来问一句,这合理吗?英国多党议会组织觉得这很可能不合理,所以他们想要提出「算法问责法案」。在他们看来,算法监控员工并设定 KPI 的这一套系统正在损害员工的心理健康,需要由新立法加以控制。他们在报告《新前沿:工作中的人工智能》中表示:特别是普遍监控和工作目标设定结合,对员工的心理和身体健康产生了显著的负面影响,因为员工承受着持续、实时的微观管理和自动化评估的极端压力。
外卖骑手的订单为什么永远派不完,因为外卖平台借由一套高效的系统在不断触碰骑手的上限,可以继续给骑手加单;流水线组装厂的工作为什么没有尽头,因为限制你所有的摸鱼时间,将件数和工作挂钩就有人拼尽一切;零售送货的司机为什么老是违反交规,因为在线上的物流时间系统中,可能没有留下汽车故障的低于最高时速的运输时间。古代王朝中的犯人会被派去做苦役,稍有偷懒就是监管人员的鞭打,但那或许还可以认为是一种行政处罚。现在的打工人是用劳动换取报酬,但他们要处于各种科技手段的监督之下,打卡软件只能算入门级,细化到每一个工作流程的数字化不停探索员工的上限,或许也能算一种精神的压迫。在请求立法的人看来,人工智能需要以人为本,但目前公司对于人工智能、算法、技术监管的使用,已经给员工带来了不公平感。技术的发展是很快的。从目前来看,技术基本都会跑在法律法规的前面,公司想要通过技术手段去限制员工,去看看员工的上限在哪里,这可能比想得更容易。有的科技公司就设计了智能坐垫的产品。这款坐垫可以监测他们的健康情况,收集不当坐姿可能引发的疲劳现象,适时发出提醒。更实用的是,这款坐垫还可以测量员工的心率,对于高强度工作担心员工猝死的用人单位来说是非常实用了。这本身是一个能够从另一个层面降低员工猝死概率,同时还能帮助员工优化坐姿习惯的产品,但同时它也不小心成了公司确定员工工作时间的最好工具。HR 只需要调取坐垫的相关信息,就能知道员工是不是有大段时间不在工位。一个女士在参与智能坐垫内测后就被 HR 询问,某天为什么有半个小时不在工位上。另一个参加内测的同事也被询问某天为什么早离开了十五分钟。这种智能坐垫的副作用让参加内测的员工感觉上班就像在蹲监狱,「因为所有证据都在垫子里,你正在被不断被监视。」美国办公家具制造商 Herman Miller 四年前就已经开始开发智能办公桌和与之同步的数字平台了,其后它陆续推出了联网办公椅、办公集成设备等智能办公室硬件。但任何的联网硬件就会产生数据,数据可能就会给原先想单纯智能化的办公椅带去一些副作用。但没人想要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安排好,被监视着。对那些工作目的不仅是钱的人来说,这种无时无刻的监视控制是不可接受的。毕业三年的 Yobhel 到今天都忘不了她大三在一个电脑主板装配厂做了一个半月暑假工的经历。每天 8 点工作到 20 点,除了中间有两个吃饭时间,就只有 15 分钟自由活动上厕所的时间。其他时间想要上厕所,需要和组长打报告,找人接替才能去,其他时间不能离开流水线。「之后我就没去了,给再多钱也不去了。」对 Yobhel 来说,暑期工是为了赚钱,但这种赚钱的方式太过摧残,她不会再考虑。但比她暑期工环境更恶劣的流水线工厂还有很多,有的会在工人手边套一个防静电手环,一天只能解开一次,让工人去厕所,剩下的时间工人都会被环监测以此保证最长工作时长。流水线的工人也并不喜欢这样被严格控制的工作环境,但他们可选择的工作相对较少,选择工作时也很少考虑职业发展的问题,能够最快让他们赚到钱更重要,因此让工人接受这样严密的控制会更容易些。但对互联网的打工人来说,接受这样的控制管理或许会更难。前段时间的厕所声讨就是如此,拼多多的员工没有厕所自由;快手的员工如厕还会看到精确到秒的计时器;字节跳动在厕所安装信号屏蔽器;360 还有统计厕所使用情况的小程序。我高薪,我 996,我想要凭借着公司的阶层完成阶级跨越,我想要体面的工作,所以公司不能连厕所都控制到这一步。精确控制厕所时间或许只是第一步,但接下来如果再加上智能坐垫这类可以获取你工作情况的联网设备,公司还真能掌握所有工作时间。在互联网打工人上网都要尽量用自己流量的今天,类似的智能办公设备和人工智能的工作流程优化最好也少点套路,多点真诚。否则打工人也不傻,这个摸鱼途径被阻断了就找另一种,这个公司样样都要被控制就换另一家。在提升效率的同时,公司也需要画红线。效率最高的方法就是让人一直工作不停歇,但这是不是真能在单位时间内产出更多工作成果还需要打一个问号,何况这种强制他人持续工作的方法少了点尊重,多了点不信任。公司老板要真在员工手上也装一个流水线工人的环,那你第二天或许不仅能喜提微博热搜,也会收到好几份辞职申请。关注公众号:拾黑(shiheibook)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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