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书本上教的方法去投资，完全不会去投小米，我是比较敢赌的。”
当资本市场还在为“小米造车”争论不休之时，小米的市值已经超过了6200亿港元。但与现在风光无限的情景不同，在创业初期，小米其实并不被人看好。小米的诞生，有点生不逢时。彼时的手机市场，苹果独领风骚，诺基亚、摩托罗拉抢占主流，深圳的山寨手机四处攻城略地，留给国内手机市场的空间，就只有想象了。所以，在当时的资本市场看来，小米仅是一个臆想。童士豪（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局面。他力排众议说服团队，投资了小米，成为其最早的投资人之一。这在当时被认为是疯狂的举动，但童士豪认为小米未来的潜力不可估量。“如果按照书本上教的方法去投资，完全不会去投小米，我是比较敢赌的。”童士豪表示。如今证明，他的赌注下对了。除了小米以外，童士豪的其它投资项目也都硕果累累。从2020年12月到2021年1月中旬，他投资的Airbnb、Wish、Affirm、Poshmark纷纷在纳斯达克上市。截至目前，童士豪共投中16家独角兽，包括Affirm、Airbnb、字节跳动、Coinbase、Lime、Slack小红书和小米等。做投资要想成功，要么是真的非常幸运，要么是真的了解行业。童士豪应该属于后者，他毕业于斯坦福大学，此后做过投行、PE、VC，也自己创过业。2007 年他加入启明创投，投中了小米、凡客、一嗨租车等明星项目；2013年加入了GGV纪源资本，关注中美两地创业项目，挖掘全球机会。如今，面对国内外的市场环境，他如何去做投资决策？对今天的创业者投资者有什么建议？这位中国创投能人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在GGV的英文播客Evolving for the Next Billion中，GGV管理合伙人童士豪与Y Combinator 前合伙人Garry Tan进行了精彩对话，分享了他对于投资看法和建议。Garry Tan：作为顶级的全球风险投资人，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你从什么时候决定要成为一名风险资本家？怎么做到的？童士豪：1989年到1993年，我在斯坦福大学渡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大学时光，我到那里的时候，你的导师Peter Thiel（彼得·蒂尔）刚刚离开。那个时候，互联网刚刚开始发展起来。有时候你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如果我在别的大学上学，也许我就不会听到那么多关于互联网的信息。杨致远是1994年从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尽管当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听说过这个人，在我离开斯坦福大学之后，一个叫雅虎的互联网公司诞生了。在当时，雅虎已经是一个科技驱动力和创新驱动力都很强的互联网公司了。从斯坦福大学毕业之后，我去了纽约一家投行工作。那时我意识到我不能被这种固定的交易模式所驱使，我更感兴趣的是行业的变化，比如科技、供应链等领域的变化发展。尽管我在大学读的是工程专业，但我更像是一个历史学家，热爱事物如何运转，思考社会如何变化，趋势如何跌宕起伏，这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从在投行工作到做科技投资，再到投资初创企业，一路走到现在，我意识到做风投并且尽早去做这件事，比我在生活中所能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趣得多。Garry Tan：在早期创业过程中，你都遇见过哪些伟大的创始人？对你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童士豪：创业早期，我遇到了Wish创始人Peter Szulczewski，我还在北美知名短视频社交软件Musical.ly给Alex Zhu （原TikTok总裁）打过视频电话。有一天晚上我和小米创始人雷军聊天，当他告诉我他们想做什么时，我产生了很大的触动，选对适合自己的事情，就用心去做。其实在决定开始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谁都不能完全确定这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历史性事件，但他们仍要去创造历史，并且对此很有热情。我认为做风投的好处是你会具备清晰的辨认能力，你会明白，即使他们现在不是头号人物，将来有一天也一定会成为头号人物。Garry Tan：风投也存在一定风险，GGV是阿里巴巴的早期投资者，但在2001年初阿里巴巴遇到了金融危机，这对他们的打击是很大。童士豪：2003年SARS爆发的时候，我开了个网络研讨会，有幸邀请到了时任阿里巴巴总裁关明生，他于2000年底加入阿里巴巴。当时加入阿里的时候，马云跟他说我们还是很有钱的，有1000万美元。但阿里的烧钱率也很高，每个月接近200万美元，就是说5个月之后就没钱了。当时的形势非常严峻，但关明生并没有因此退群，期间也有朋友劝他不要去烧钱的阿里，但是关明生想的是怎么帮助阿里找出属于自己的商业模式。他们一起商讨决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降低烧钱率，马云也很快就做出了策略上的调整。因此，他们成功的关键之一就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商业模式，因此才有可能在2003年疫情期间获利，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阿里巴巴的今天。找到合适的商业模式，建立正确的企业文化，为公司做最有利于公司使命和愿景发展的事情，这很重要。Garry Tan：大危机总是孕育着大机遇，你认为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吗？童士豪：我认为这些原则都是普遍存在的。2003年SARS成就了阿里巴巴，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使Airbnb声名大噪，但Airbnb创业前两年是非常困难的。纽约有一家公司叫Peloton，做运动器材硬件，上面放一个类似iPad的屏幕，输送各种运动课程给用户。尽管当时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甚至量产时遇到很大麻烦，但John Foley（Peloton创始人）还是凭借自己的原则和信念，坚持把这件事做了下来。这样的故事同样也发生在拉丁美洲、东南亚、印度等一些海外市场的创始人身上。因此，做风投最开心的就是能够在不同的地方见到这些创始人，能了解他们的创业故事，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Garry Tan：2008年成立的Airbnb、靠硬件起家的Peloton，它们的成长历程听起来很相似，这种趋势也在全球范围内发生。在中国有这样的趋势吗？童士豪：20年前，当我们开始研究科技投资时，每个人都在向美国学习。但随着经济水平和互联网的发展，其他地方也开始出现不同类型的创新。在中国，尤其是在消费互联网方面，在一个高度密集和快速城市化的环境中，有很多创新正在发生，这种创新模式美国是很难复制的。虽然食品配送是从美国开始的，但是中国的美团把食品配送提升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水平。据我所知，在中国以外没有一家食品配送公司是盈利的，这与政府补贴无关。这意味着中国可提升和发展的空间还有很大，这足以让全球投资者感到兴奋。Garry Tan：你认为中国的科技发展有哪些值得美国公司学习的地方？童士豪：在疫情暴发之前，我经常去纽约、圣保罗、班加罗尔、新加坡，北京和上海我也经常去，科技公司在资本市场表现都很好，可以说，软件正在吞噬世界。Garry Tan：是的，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转变，当科技到来的时候，至少对一代人来说，这是唯一一次市场垄断被打破的时候，新的市场格局会被创造出来。现在就食品科技而言，中国食品科技可能是目前做的最好的国家，在食品科技方面有没有特别让你兴奋的趋势？童士豪：食品自动化。我们在纽约地区投资了一家Bowery Farming，这是一家专注于未来食品的垂直农场技术。他们自己开发操作系统，依靠专有的计算机软件、LED照明和机器人栽培无虫害的绿叶蔬菜，整个过程都是自动化生产。这在疫情期间是很关键的一个科技，不受人工种植的影响。全球人口正以惊人的速度增加，耕地萎缩，更多人口向城市迁移，在城市中创造垂直农场，使其能够更加自给自足，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未来五年可能实现大规模增长。所以，食品种植、食品配送都在朝着自动化方向发展。
童士豪投资的Bowery Farming 图源：网络Garry Tan：这让我想到了出租车和披萨店。出租车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分散的行业之一，如果把软件、品牌和良好的用户体验都整合到一起，那出租车行业的发展速度会更快，体验感会更好。在旧金山湾区可能有几百家披萨店，甚至在任何一个特定的城市有数百家比萨店，但是这些都需要整合，这样才能实现统一管理，保持发展的一致性。童士豪：是的，一旦找到了合适的合作伙伴，无论是亚马逊，还是达美乐披萨，他们都会迫切地寻找一个垂直整合的解决方案。这就像，每个苹果手机都会有iOS系统，Android系统背后会有谷歌的支持。这就是为什么Shopify和Slice（比萨订购平台）会出现，他们能将全国各地的商店和当地比萨店联系起来，提供更好的服务，让他们的发展更加迅速。所以，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如果一个趋势是多次迭代的，你就可以参与其中，找到你感兴趣的，坚持去做。Garry Tan：这在我们所投资的项目中可以得到证实。我们的一些合伙人有时称我们为反亚马逊基金，比如对标亚马逊的 Prime服务，我们投资孵化了Instacart（美国杂货配送平台），对标Amazon Go（亚马逊推出的无人便利店），我们投资了Standard Cognition（自营结账初创公司），我们总是会看亚马逊的动态消息，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后计划出我们的下一步。童士豪：所以垄断有时候会是好事，因为你看到一个新事物正在出现，这是一个威胁，每个人都必须想出一个应对的方法，这为初创企业提供了很好的机会。互联网经过25年的发展，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期间已经有几次的循环和迭代，这就是科技的有趣之处。我们看到很多创业者可能错过了互联网的第一波浪潮，加入第二次浪潮也没有成功，但是那些聪明顽强的人，愿意参加第三次和第四次浪潮。初创企业可以从前面的迭代中学到很多东西，但前提是，你要抓住互联网的红利期，同时还要有耐心，继续比赛，继续战斗。Garry Tan：你和很多类型的创始人都有过合作，我想知道，在今年疫情期间，有没有创业成功的？创始人如何找到合适的市场和产品？童士豪：正如你所指出，创业者需要弄清楚他们是什么类型的人，才能够相应地采取行动。Affirm创始人、Paypal联合创始人Max Levchin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曾经尝试做过不同的事情，他投资了Yelp、Pinterest、 Stripe 和Square等，后来他创办了美国社交游戏项目Slide。当他很坚定地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可以看出他非常了解市场及其演变趋势，并能提前做出思考。所以，你也可以做一些符合当下潮流的事情，但你真正应该做的是进攻市场。另一个例子是Peloton创始人John Foley。他只想制造Peloton单车，目的是成为全球最大的家庭健身直播课平台，提高的人们繁忙工作之外的健身效率。Peloton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软硬件公司，但他还是坚持下去，最终证明了这个产品在今天是有意义的。因此我认为，一个合格的创始人需要知道自己是哪种类型的，是否跟市场匹配。即使市场不好，即使同行做得不好，也要找出解决问题的产品，并且能够坚持下去。Garry Tan：任何一个真正优秀的产品开发人员，都会得到用户的认可和信任，他们就在那里，你可以和他们一起来创造伟大的公司。童士豪：所以你可以看到，很多公司正在崛起。不过我认为在5G落地应用之前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已经有很多平台在市场中占有一定的位置，比如Facebook、WhatsApp、Instagram等巨头。WhatsApp倒是在美国风光过一段时间，但那个时候人们沟通的模式依旧是短信和电话，WhatsApp事实上只是一个单纯的免费短信应用，虽然发布得早，但是并没有真的抢占先机。微信在这方面就做的要好的多，因为赶上了互联网时代。现在我们看到WhatsApp正在向微信学习，希望能够发展成为像微信一样聚合多种生活功能的即时通讯软件。拼多多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是在微信平台上发展起来的，2015年正式上线，现在的市值已经是2000多亿美元，短短5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为巨头，这是难以置信的。当5G问世后，可以利用互联网技术做很多事情。几年以后，世界将与我们今天看到的大不相同，这将给新一代的创业者提供一个更好的成长机会。Garry Tan：我们谈过Max Levchin，谈过雷军，还有很多知名的创始人，这些创始人都有哪些共同特征？童士豪：不管是雷军、字节跳动原总裁Alex Zhu，还是Brian Chesky（Airbnb联合创始人），John Foley（Peloton创始人）， Max Levchin（Affirm创始人、Paypal联合创始人）等，他们都是经历过创业初期的困境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没有谁是天生的贵人。他们都有着超强的思维，这让他们在了解一个项目时，会先考虑市场和产品质量，并且会比同类人能更好地思考其中的含义。他们学习能力强，适应能力强。正如你说，总会有新的事物不断发展，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保持不变的，但你需要在这个过程中迅速决定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所有优秀的创始人几乎都没有缺点，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他们有出色的领导才能，在工作中能够招募和留住一支优秀的团队，并建立起正确的价值观和企业文化。最后，优秀的创业者有激情，有客观的决策判断能力，他们能够在不受情绪影响的情况下做出决策，能够客观地看待事物，客观地分析数据，做出正确的决策。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充满热情，而且从不放弃。我想分享一段Brian Chesky （Airbnb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的名言，他曾说：“有100人爱我们好过100万人喜欢我们”。这句话的意思是，几乎所有伟大的产品都是从吸引少数人开始的。所以，在创业早期，你需要做一个福音传道者，通过口碑产生增长。当你开发出了一个人们喜欢的产品之后，他们就会给你带来回馈，口碑营销就产生了，然后再进行扩张。Garry Tan：你对创业者有什么好的建议？在你创业过程中，有哪些经验和教训是最难忘的？童士豪：年轻人都渴望成功，但过程是枯燥的，你会变得不耐烦，并且还要不断地和你的同龄人对比，我是超过了他，还是落后了？但你要明白，到达罗马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如果你一直担心别人，你就看不到什么是你独有的，什么是你的竞争优势。不要怕花时间去思考、去学习，这是非常重要的，聪明人善于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在这个过程中，你就会找到自己的路，走得更远。通常情况下，如果你对他人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这就意味着你获得了成功。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开始行动，伟大的创始人都是这样开始的。“Evolving for the Next Billion”是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童士豪（Hans Tung）和市场部经理杨卉（Rita Yang）采访中美以及全球新兴市场创投领袖的英文播客节目，被网友誉为「关于中国和东南亚创业的最受欢迎的英文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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