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检？多少钱？哪里查？春节回乡之前核酸检测有“三难”

仄长的队伍在室内蜿蜒，随后延伸至远方。1月21日，厉明（化名）在上海某医院等候做核酸检测，处于队伍中央的她随着长龙缓缓蠕动，直至走近一块告示牌：“目前核酸检测人员较多，预计等候时间4小时左右。”厉明选择放弃，决定换个时间再来检测。

同一日，国务院下发通知，春节返乡需持有7日内核酸阴性证明，加上那几日上海突如其来的局部疫情，原本随到随测的核酸检测突然一检难求。

1月25日，上海卫健委发布最新数据，上海共有156家机构可提供核酸检测服务，支付宝、京东等第三方平台也宣布，可以预约到家取样服务。

但真想在家轻轻松松做一份核酸检测，依然不是那么容易。网络上的预约队伍同样拥挤，一些机构正趁着风口计划大赚一笔。

事实上，随着春运和各地零星疫情的出现，核酸检测正逐渐变得常态化：病人和陪护家属都需要检测、出差要带着报告走、回沪要做检测，哪怕你只是回了一趟距离上海只有几十公里的苏州的家。

面对疫情，很难说对于核酸检测报告的普遍化要求是否都具有合理性，但由于报告七日有效，且大多涉及异地来往，无论是做检测、取报告、确认有效性，各地都存在极大的不统一。

“为什么我的检测报告无法在线查看？为什么我在上海做的核酸报告杭州医院不承认？”这几日往返于沪杭之间的汪伟（化名）发出灵魂拷问。

“医院的急诊室里，常常有一些不能住院或者不需要住院的留观患者。他们的陪护人员也需要做核酸检测。这120元检测费谁来支付？”1月25日，上海两会宝山代表团小组审议会上，市人大代表方玉明的一席发言引发关注。

一份120元的核酸检测报告，背后映射出的是逐利的代理商、僵化的规定以及各自为政的数据孤岛。

    01    

因为亲人生病，汪伟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往返于沪杭之间，随着1月中下旬疫情风声渐紧，做核酸检测几乎成了每周必选动作。然而，并不是每次检测都是必需的。

1月中下旬，汪伟曾在上海瑞金医院做过一次核酸检测，然后返杭，两天后，当他回到上海办公室时，公司要求他出示核酸报告。

纸质报告不在身边，有人说，可以打开“随申办”查一下，没准有电子版。然而，吊诡的是，随申办里，并没有这份最新报告，反倒是年初在浙江某医院的检测记录可查询。

哪些机构的核酸检测报告可在线查询，可以在哪些网络平台上查到，是门玄学。

两周前，林慧（化名）被临时安排出差，在上海市普陀区人民医院做完检测后，她被告知，报告只能24小时后再来医院打印。是否可以线上获取？林慧得到医院检测人员否定的回答。

周一一大早便要出发的林慧，只得周末又跑了一趟医院。

每到一个医院，又要等候至少4小时才轮得上做核酸检测，图摄：孙鹏飞 

其实，林慧这趟白跑了。一位上海市发热咨询平台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可以通过检测医院的微信公众号绑定就诊卡、医保卡信息，便很可能找到相关核酸检测信息。

通过这种方式，记者果然分别在瑞金医院和普陀区人民医院的公众号上找到了两人的核酸报告结果。

简单统计一下，根据检测机构不同，你的报告可能在全国一体化政务服务平台、上海随申办平台、医院自己的互联网医院系统等不同渠道查询到，但这些渠道之间却未必已经打通。

一份无处查询的核酸报告背后，是一个个孤悬的数据孤岛。

    02    

目前，核酸检测主要分为公立医疗机构和第三方机构两大阵营，后者有自主定价权。在上海普通二级医院，做一份核酸检测是120元，且可医保账户扣除，但如果选择第三方机构，价格便顿时令人“看不懂”。

汪伟在网上搜索“上海核酸检测”关键词时，跳出的第一个选项是上海静安市北核酸检测采样点，售价240元，第二个选项为上海伯豪医学检验所，售价120元，但二者地址一样。

同样，上海浦东国际医学园区核酸检测采样点和上海金悦医学检验所的地址一致，但前者价格为240元，后者只要120元。

《IT时报》记者发现，这些售价为240元采样服务均指向爱康国宾，而爱康国宾并不在卫健委的156家名单里。

在所谓的“静安市北核酸检测采样点”，记者也未发现任何爱康国宾的痕迹，实际上，那就是伯豪采样点。

也就是说，爱康国宾扮演着“中间商赚差价”的角色，其工作人员表示，核酸检测委托第三方机构操作。

核酸检测生意究竟多赚钱？

根据野村的一份研报，核酸检测产品分为耗材、提取试剂和检测试剂三部分，均价分别为2.4元/人份、3.6元/人份和14元/人份左右。这意味着，一份核酸检测耗材成本不到30元。该研报还显示，新冠核酸检测给金域医学、凯普生物带来的净利润可达40-50元/人份。

这解释了为什么国务院下发通知后，核酸检测概念股连日上涨。

野村预计，该通知有望令核酸检测产品市场增长162-408亿元，而核酸检测服务的增量规模可至810-2040亿元。

    03    

 “我被医院保安挡在了楼下。”1月28日，汪伟给记者愤怒地发来微信，尽管他手上有一份27日刚刚拿到的、由上海伯豪医学检验出具的核酸检测报告，伯豪是上海卫健委25日公布的156家检测机构之一。

保安的理由是，没听说过这个机构，只认医院出具的核酸报告，即使这份报告在上海政务App随申办上可以查询到。

需要频繁做核酸的汪伟，最近几日在不同检测方式间纠结。去医院？人太多，排队时间太长。线上预约？似乎也被排在了7日之后。朋友说，不如去卫健委认证的第三方检测机构碰碰运气，没准比医院里的人少点。

对核酸报告的要求趋严后，上门服务成为不少互联网平台宣传的取样方式。

1月27日下午4时，《IT时报》记者查询支付宝后发现，云呼易检针对上海地区一款价格为288元的核酸上门采样套餐已售出上万份，而小鸟快验价格299元的上海地区同类套餐售出9000多份，最近可约日期为2月20日，排在了年后。

其他平台的上门核酸采样服务则大多针对的是企业用户，50份起售，对于个人用户并不友好。

汪伟转向的第三方检测机构，也并不顺利。百度健康平台显示，离他最近的联吉医学研究所已是约满状态。

另一家较近的伯豪医学检验所最早可预约时间也要在2月9日下午1点-4点。

他准备直接去现场碰碰运气，但排队的命运早已注定。

1月16日下午，汪伟“冲”到位于上海静安区的伯豪医学检验所，意料之中，这里已有一条约四五十人的长龙，队伍的末端弯弯曲曲越过了围栏。

汪伟前面不时有新来者插队，他们是曾在支付宝或者微信端提前预约的用户，但当日编号也已过了300。

一度，现场队伍因不时插入的预约者而停滞不前，排队的人群略显焦躁，却也只能无奈地沉默。

图摄：孙鹏飞 

采样16个小时后，汪伟从随申办App中查到了核酸检测结果，信息来源为上海市卫健委，并在伯豪的公号上找到了这份报告全文。然而，对于杭州医院的保安来说，这一切寻找、等待，都是无用。

到底哪些第三方机构具有核酸检测资质？并非是一个简单可获取的答案。

无论是国家还是地方卫健委网站，都没有数据库可直接查询，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份公告，你只能在密密麻麻、100多个名单中寻找和确认机构名字。但接收单位是否有义务查询、更新这份机构名单？没有答案。

这也不能全怪保安，即便是各家推出上门核酸检测服务的电商平台，其入驻的机构是否有资质，消费者也很难获得准确答案。

在拼多多上搜索“核酸检测”，民航上海医院提供核酸检测服务位于搜索结果的主页靠前位置。

产品界面显示核酸检测的拼团价为168元，12-24小时快速出电子报告。目前该产品已经售出67件。

但记者并未在上海市卫健委提供的156家可提供核酸检测服务机构中找到这家位于长宁区红宝石路398号的二级医院。

当记者询问该店铺客服，医院是否具有核酸检测资质时，对方却表示：“这个医院是瑞金医院古北分院，具备检测资质。”

1月28日上午，《IT时报》记者拨打12345上海市民热线咨询该医院的资质，12345回复称：“长宁区具有核酸检测资质的医院中没有民航上海医院和瑞金古北分院。”

在支付宝上卖出上万份检测上门服务的云呼易检，其实验室位于杭州。

根据卫健委制定的核酸检测手册，采样标本室温放置不超过4小时，应在2-4小时内送到实验室，如果需要长途运输标本，应采用干冰等制冷方式进行保存。

那么，从上海到杭州，样本能否跑赢时间？是否有人监督整个取样和运输过程？

1月27日晚10点，记者经过普陀区人民医院，仍有20人在排队等候做核酸。此时马路上车辆稀疏。“疫情尽快过去吧。希望这是最后一个特殊的春节。”一位排队者说。

图摄：孙鹏飞 

    记者手记：    

以前，乡愁是一张小小的船票；2021年春节，乡愁是一份有效期为7天的核酸检测报告。

图源：东方IC

春节临近，核酸检测成为回乡人的标配。一周前，国务院制定了《冬春季农村地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方案》。《方案》明确，返乡人员需持7天内有效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阴性结果返乡，根据交通运输部数据保守估测，春节期间核酸检测人次为1.7亿人次。

当人们在寒风中排队做核酸检测时，当返乡人为了获得一份报告四处奔波时，我们希望，正在转型升级的数字化能够优化老百姓的就医体验，让常态化的核酸检测，能够像呼吸一样没有任何障碍。

此外，刚需下的疫情检测市场或许为投机倒把者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但我们希望，政府能让各类信息更加透明化，百姓获得信息的渠道更加通畅，这些靠“信息差”吃差价的二道贩子，最终将自动消失在市场中。

作者／IT时报记者  孙鹏飞  李丹琦

编辑／挨踢妹

排版／黄建

图片／IT时报、上海卫健委、东方IC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