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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张格
十指在琴键上跳跃，秦缘弹奏了一首《少年》。这是班上孩子们最近爱听的歌，也是她在街头直播时的经典曲目。“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仲夏午后，湖南怀化黄金坳镇汪家村教学点，6个小男孩稚嫩的童音飘进教室外沙沙作响的竹林。而夜晚，在距离教学点16公里的怀化市新天地城市广场，秦缘还有另一个舞台。支起话筒、连接音箱、架好手机……在熙攘的人群中，秦缘和她的乐队成员化身直播平台播主。
这是教学点学年的课表，授课老师都是学校唯一的老师秦缘
一个人撑起一所村小
因为只招收周边的小学一年级学生，汪家村教学点只有6个学生，秦缘是这所学校唯一的老师。去年9月，20岁的秦缘从执教33年的尹秀武老师手中，接过守护汪家村教学点的接力棒。2014年，初中毕业的秦缘通过考核，成为公费定向培养的农村教学点大专生。经过5年小学教育专业的学习，她取得大专和自考本科的毕业证。原本在中考后，秦缘有两个选择：报考农村教学点师范生，或是继续念高中考大学，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我真的好喜欢小孩！”，当被问起为何要考师范生，语速颇快的秦缘反问，“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爱吗？”尽管自小在城区长大，但秦缘对乡村学校并不陌生。“我的表哥在村小念过书，小时候常听他说那里的条件比较艰苦。”中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得知自己被录取为师范生后，秦缘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将去任教的汪家村教学点。
眼前的一切打破了她对村小的老印象：崭新的教学用房，修建中的篮球场，即将投入使用的智慧黑板、电钢琴、计算机、实验仪器……秦缘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我就是想当老师，不管是教一个学生，还是一百个学生……”秦缘说，“农村教学点虽然地理位置僻，规模小，但大大方便了村里低年级学生就近入学。”下个学期，班上的6名学生将离开教学点，去镇上的中心完全小学上课。放暑假前，有个小男孩舍不得秦缘，忸怩地说出一句：“我离不开你呀。”
“我要把外面的世界带回村里”
每天早上，秦缘会骑电动车去教学点。乡间道路有些坑洼，一路颠簸到学校后，她先带着孩子们搞卫生、早读。八点半，一天的教学准时开始。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科学、思想品德……秦缘是孩子们心中的“全能老师”，在师范学校时，她已经接受了小学各门课程教学技能的训练。正式上岗后，她还主动拜师中心完小的资深教师，一有问题就及时请教。“每天上五节课，中午还要抽出一个小时为孩子们准备午餐。累是肯定的，但累的时候我就唱唱歌呀！”秦缘做出手举话筒的姿势，假装陶醉地歌唱。
这个火辣的湘妹子从小多才多艺，弹琴、唱歌、跳舞……这些爱好是她工作之余消解疲劳的方式。秦缘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乐队，在休息日，他们常去街头直播唱歌。乐队有时会拿出街唱获得的收入，给秦缘的学生们买文具、水果，当作小礼物。起初，秦缘的父母觉得当老师的女儿在街上抛头露面不好，不支持她街唱。“这是现在流行的街头文化。”秦缘向父母解释，“我想把音乐积极向上的力量带给我的学生。”她还拿孩子们喜欢的《少年》举例，“让孩子们听到更多新鲜有趣正能量的歌曲，多好呀。”逐渐地，父母也改变了原有的想法。
秦缘在朋友圈里发布街唱的视频，有家长在下面留言，“秦老师唱歌好好听，能不能教教孩子们唱呀？”班上学生大多是和爷爷奶奶共同生活的留守儿童，他们很少有机会了解外面的世界，性格有些内向和含蓄。“我想给他们做个榜样。”秦缘说，希望自己在街头唱歌的行动，能够鼓励孩子们更加勇敢地表达自己。她把直播时唱的流行歌曲教给学生，“我要把外面的世界带回村里。”她说，孩子们通过音乐，与世界有了更多联系。
“我想点亮他们眼中的光”
在秦缘看来，现在教学点硬件设施已经很好，工作中的难点在于“育人”。如何弥补留守儿童隔代教育的不足，是她常常思考的问题。有一次，有个孩子调皮惹了祸还不听劝，秦缘便准备给他在外务工的父母打电话反映情况。刚拿起手机，秦缘就看到这个性格有些桀骜的孩子“眼神立马黯淡”，带着哭腔求情：“秦老师，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好不好，我不想让他们担心……”那之后，秦缘增加了和学生父母联系的频率，在连线中不仅向他们汇报孩子的学习情况，还鼓励家长多主动关心、肯定孩子。“孩子们眼中原本都是有光的，他们不想让自己在乎的人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秦缘说，“我想点亮他们眼中的光。”秦缘班上有个孩子叫小辰（化名），父母都在外地工作，身边只有奶奶陪伴。奶奶说，在孩子眼里，“秦老师既像姐姐，也像妈妈。”奶奶问孙子“最喜欢秦老师哪一点”，小辰有些羞涩地回答：“喜欢秦老师做土豆红烧肉！”对于在家中很少下厨房、炒菜老是糊锅的秦缘来说，给孩子们做饭，曾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向家人学习烹饪，又去网上搜菜谱不断“实验”。如今，土豆红烧肉成了孩子们的最爱。作为激励，秦缘把土豆红烧肉留到周五。“一周表现好，周五就能吃‘大餐’。”对于嘴馋的6个小男孩来说，这一招总是有效的。去年的新教师培训课上，秦缘遇到了自己的初中老师。老师告诉她：“付出总会有回报，但这份回报的价值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秦缘觉得，就像做直播收获观众点赞和好评一样，看着学生成长、获得家长的肯定，就是当老师的回报。按照定向培养的协议，秦缘将在汪家村教学点服务五年，她说，“期满后，无论是否留在农村教学点，我都会在教师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就像孩子们在《少年》中唱的那样，“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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