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说过,“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起错,但外号却是绝不会起错的。”
自从小编来到了广东,每次跟广东朋友聊天,只有一个感受:
粤语俗语里,已经不是“三句不离吃”那么简单——他们能用一切食物,吐槽一切。
视野范围内任何有生目标,两条腿的四条腿的,都能比喻成一种粤菜。
到了广东,不知道吃什么,上街听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们挂在嘴边的,一定是最广东的菜。
每次考不好、惹了祸,或是假期在家呆够三天以上……爸妈总少不了一句:“生嚿叉烧好过生你!(生条叉烧都比生你强!)”
东北出演员,因为他们在亲妈口中有七十二般变化,可以一秒成为世间万物。
岭南产名厨,因为他们从一出生起,就要同一条烤猪肉争夺人生意义。
上等的“梅花肉”(猪颈背肉),先腌后烤,刷一层糖浆(“蜜汁”)再回炉,把香甜封在肉里,出炉再刷“蜜汁”,切片装盘,咬一口,脂香、甘甜、咸鲜皆有。
“肥叉”可以烤出脆皮,腴润香脆;“瘦叉”一样的松软入味,绝无干柴。
烹制颇见功夫,却价格亲民、口味丰富,也难怪省港澳餐餐不离叉烧,怼人都cue它。
如果一个广东人说你“成嚿叉烧咁”(像条叉烧一样),是在说你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你听懂了,开始努力扮聪明,哥们儿又会说你“扮叉烧”,意思是做作,装好人、扮绅士。
好也是它,坏也是它,叉烧小朋友急得浑身冒油,也不明白怎么会这个亚子。
传说,粤语里有多少种鸡,广东人一生就要吃多少鸡,只多不少。上班迟到,看公司冇掩鸡笼,想静鸡鸡潜入工位,被铁嘴鸡老板执鸡脚,骂成了失魂鸡。上午忙到鸡毛鸭血,下午困成春瘟鸡,下班又加班,惨得像个小学鸡。
要不是对吃鸡特别认真,谁会发明白切鸡这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吃法。对重口味的北方人而言,白切鸡的存在,是地球上最莫名其妙的事。
但在老广看来,这种“白水煮鸡蘸沙姜”,是对一只鸡最大的尊重,只为四个字:鸡有鸡味。
在广东,白切鸡的意义除了解馋,还有敬祖宗——鲍参翅肚可以不上,敬老祖宗一只鸡,断不可少。
《韩诗外传》里,鸡有五德:“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时,信也。”
一只白鸡,端端正正卧入盘内,皮不破,骨不塌,齐齐整整,鸡皮油亮泛光;昂立的鸡冠,像在跟祖先致意:子孙丰足,阖家团圆,无须挂念。
斩件之后,小孩子爱吃鸡腿鸡翅,润滑香嫩;老吃客专挑骨头多的部位,蕴藏着贴骨肉才有的香,哪怕带点血都无所谓。
北京人交朋友,要看能不能一起吃卤煮;天津人待朋友,头等的礼遇是吃捞面。
“得闲饮茶”是客套,可一个朋友请你“得闲上来饮汤”,那就了不得了。
来家喝汤,必然阖府齐聚。这意味着,你在朋友眼里,已有了被介绍给家人的资格。通过这煲汤,家人得到的信息是,这位朋友值得托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果有朋自远方来,或是相熟至交,他们也许会不惜血本,请你尝一道松茸响螺汤。
岭南不产松茸,广东人却愿跨越千里,把它作为响螺的绝配。
煲出汤来,响螺片与松茸片沉在清汤底,貌不惊人;一勺入口,鲜成一团。
© 泰迪teddy
响螺与松茸,此时成了海鲜与菌鲜的两极,这一盅汤的鲜度,由于两极的至高,被拓宽了数倍,鲜到没话说。
而响螺的脆嫩、松茸的软嫩,也在鲜味包裹中交融——像一对朋友,不分彼此,咱俩谁跟谁啊。
一次,美食家蔡澜去吃海鲜,店里有鱲鱼,老板问怎么做?
广东人吃鱼,似乎也是能蒸就蒸——在这里,你得多恨一条鱼,才舍得把它糖醋红烧?对足够鲜美的鱼,倒也不用格外优待:葱姜抹盐,下大锅蒸,跟别的蒸菜“拼桌”都没问题。
粤语里有句歇后语:“大锅蒸餸——样样都熟”,餐馆里的蒸笼都特大,把蒸鱼、蒸肉放在一笼里,到时揭开锅,每一样都刚好熟透,指一个人一专多能,样样都会。
广东人精明强干,工作时一旦搏命,也“样样都熟”,才把“大锅蒸餸”挂在嘴边。
鳜鱼蒸熟端上桌,鱼皮黑白间杂,一筷夹下去,嫩白的鱼肉跳出来,没有小刺,价格又不贵,是升斗小民难舍的宝贝。
© 泰迪teddy
蒸鱼味道鲜美嫩滑,吃起来又不费事,可以慢慢吃,吃着吃着,人也跟着恬淡放松下来。
此时,哪怕你问他吃不吃福建人,他也无心跟你分辩了。
当男/女票对一个人喊出这句,一定出了“要老命”的大事。
干炒牛河之于广东人,其存在意义宛如空气,男/女票发出如上质疑,等于斥责你拿ta当空气,所以得赶紧哄。
这道佳肴问世,据说已逾百年,走遍广东处处都有卖,才被视作寻常之物。
可要炒好一盘牛河,比哄女朋友难度都高。用《食神》里史提芬周的口吻,该这样说: 没有镬气,端上来是温的,失败!
河粉炒断了,失败!
牛肉被泡打粉腌过头,没有牛肉味,失败!
夹起来盘里全是油,失败!
几条河粉粘在一起,失败!
每一条颜色不均匀,跟虎皮似的,有的还粘锅,失败中的失败!
随便一个广东人,都会揣着这套标准吃牛河。不是他们嘴刁,任何一道工序有问题,一盘牛河都完蛋了。干炒牛河既是饭又是菜,一盘牛河,往往就是一顿饭。一日不过三餐,一顿吃不好,接下来半天都不舒服。
所以在广东,一个厨师能炒好一盘牛河,就算是够水准了。
万变不离其宗,港剧中表现小两口情深意笃,总是会有这样的场景:
一位正伏案工作,另一位端着汤碗过来:“累不累?我煮了糖水给你喝。”
这么浪漫的名字,乍一听都不明白里面是什么——谁想的花样,只能从源头寻找了。
其实,杨枝甘露的老家远在新加坡,年纪也不大,1987年生。
粤菜甜品师傅结合当地口味,在芒果西米露里加入西柚,连同原料里的芒果、西米、椰汁和鲜奶,进一步丰富了口感。
据说,在新甜品命名时,直接把里面的水果叫做“杨枝”,椰汁、牛奶就算是“甘露”,合起来就是观音玉净瓶里的“杨枝甘露”,沁人心脾,“起死回生”。
有人说,西柚酸甜微苦,芒果又甜润香浓,一碗杨枝甘露喝到底,等于苦尽甘来。是好兆头,也是大实话。
不过,喝到某人做的杨枝甘露,也不必太在乎味道:三餐之外,有人给你煮一碗糖水,还求什么?这六道老广挂在嘴边的菜,是他们不可取替的六种味道。游客来粤,可以作为三日必吃食单;而广东人自己,可以吃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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