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三毛写歌也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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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号『花边阅读』

提起三毛的文章，很多人都可以如数家珍，从西班牙留学到撒哈拉沙漠，从封闭的童年生活到流浪的万水千山，从初恋到荷西，从今生到来世……

而说到三毛写过的歌，恐怕不少人只知道《橄榄树》。

不是说《橄榄树》不好，它极好。

台湾流行音乐大师李泰祥制作和作曲，华语区最好的女声之一齐豫演唱，歌词短短不足百字，却有哲学、生命、文化的高度，也浓缩了三毛一生的精神内核：

孤独、浪漫，永远地流浪，去远方，不断地寻找，梦中的橄榄树才是归处。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首歌都是华语歌坛顶尖。

但三毛还有很多歌也不应该被忽略，其中最意义深远的是1985年推出的一张专辑。

这张专辑豆瓣评分9.2，收录了11首歌，歌词都是三毛亲笔所写。

李泰祥、陈志远、陈扬、李宗盛等七人作曲，齐豫、潘越云演唱，曲中贯穿三毛本人旁白，讲述她在人生不同时期、际遇下的心境，是她大半生四个阶段的缩影。

专辑的名字叫《回声》。

回声，三毛的英文名，ECHO。

封闭的童年

【轨外】

被老师讨厌、侮辱，并因此逃避上学是怎样一种感受？

没几个人比三毛更懂。

她害怕老师。初中辍学后，有整整7年，她封闭了自己，经常跑到墓地念书。

歌曲前奏开始时，我们仿佛看到一个忐忑不安的小孩，她委屈、犹豫，犹如惊弓之鸟。

第一段唱词由潘越云完成，她唱的是当时三毛的心境，纯洁、无辜、没有抵抗力。

而齐豫则代表成年后的三毛。回望小时候的自己，她充满了怜悯、同情，像一位天使，抚慰着幼小的自己。

△ 三毛曾说：“全台湾只有三个女人最适合穿波西米亚的长裙，三毛、齐豫和潘越云。”

结尾的旋律和歌曲一开始的旋律一致，但节奏却变得欢快轻盈：

被排挤在《轨外》，虽然不幸，可同时也获得了自由，终有一天，你会从中获取源源不绝的力量。

【谜】

这张专辑叫《回声》，歌曲中又有当前阶段对前一阶段（比如成年对童年）的“回声”，加上潘越云和齐豫配合呼应，又是一种回声。

太妙。

这首《谜》依然由潘越云、齐豫合唱，讲述青春期那段十分孤独的时光。

那时，我们很敏感，以为没有人理解自己，就连父母也不例外。

要到很久以后才会想到，当时是不是太幼稚自我，放大了自己的情绪，而忽略了别人？

所以，三毛在这首歌的序言里写：

“爱是一回事，了解又是一回事。写到这儿，又看了一眼母亲，我突然感到辛酸。她的苦与愁，我又明白了多少呢？”

人生充满了谜。人生就是一个反复遇谜、解谜的过程。

初恋心绪

【七点钟】

每个人都有初恋，三毛的初恋很主动。

根据她本人的说法，第一个男友是“化缘”得来的。

她跑到对方跟前，轻轻掰开他的手，在掌心写下她家里的电话号码，七位数字。

点一个头

然后

狂奔而去

一把超凡脱俗、不惹尘埃的声音，如何演绎恋爱这么“俗”的东西？

齐豫做出完美的示范。

她把初涉爱河的女孩唱得就像一位仙女，这位仙女勇敢、激动、慌张、期待、喜不自禁、语无伦次……其实，我们不也都是如此吗？

【飞】

逼婚这种事跟我们印象中的三毛似乎有点冲突，但却是真实发生的。

那个时候的三毛，对婚姻很执着，而初恋对象的想法是事业为先。

于是，三毛办好了去西班牙的护照、机票，打定主意，他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就出国，不再相见。

可又有多少初恋是有结果的呢？

三毛带着重挫登机，她的心情就像潘越云的歌声，几分不舍，几分自嘲，几分黯然。

空洞、失望、绝望。

《飞》和《七点钟》一样，都由时年仅27岁的李宗盛作曲，这首歌后来被包括莫文蔚、李宗盛本人在内的很多歌手翻唱过。

我最爱的还是潘越云这一版，因为她唱得最像三毛，而其他人唱的都是自己。

【晓梦蝴蝶】

李商隐在《锦瑟》里化用了庄子《齐物论》的典故，“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道自己是梦见蝴蝶的庄子，还是梦见庄子的蝴蝶。

三毛又引用并延展了它的含义。

在爱情这条路上，她上过当，遭遇过未婚夫猝死的不幸，屡屡受挫，一度失去信心。

但终于慢慢体悟到：“世上的生命，大半朝生暮死，而蝴蝶也是朝生暮死的东西，可是依然为着它的色彩目眩神迷，生命所有的神秘与极美已在蜕变中彰显了全部的答案。”

一切的问题，如歌中所言，只要等待，时间就会回应。

传奇人生

【沙漠】

歌曲开头是三毛的独白，随后，前奏响起，我们仿佛听见旅人在沙漠跋涉的脚步声，还有驼铃声，浓郁的异域风情。

生于海岛的三毛，千里迢迢跑去干涸的沙漠是为了什么？

歌词里说，寻找自己的“前世的乡愁”。

她找到了。

沙漠

化为一口水井

井里面

一双水的眼睛

音乐在向我们展示，波光粼粼的井水，像晶莹透亮的眼睛。

那是灵魂之井，也是爱情之井。

有一个男人，知道三毛喜欢沙漠，于是自己提前去沙漠安顿下来，静候她的来临。

这个男人的名字，我们都知道，荷西。

【今世】

三毛曾说：“真正的爱情，就是不紧张，就是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打嗝、放屁、挖耳朵、流鼻涕；真正爱你的人，就是那个你可以不洗脸、不梳头、不化妆见到的那个人。”

荷西就是一个能让她放松、不紧张的人。可惜，1979年，两人结婚仅6年，他就因潜水意外丧生。

为荷西守灵时，三毛像往常一样和他说话。说着说着，本已死去很久的他，眼、嘴竟都出血不已。

她哭着为他擦血。

同一条手帕

擦你的血

拭我的泪

这无疑是一首撕心裂肺的歌。

李泰祥谱写的曲子千回百转、跌宕起伏，完美再现了痛失爱人之后三毛的绝望。

这样悲伤到极点，大有孟姜女哭倒长城之势的歌曲，除了齐豫，还有几个人能控制自如？

【孀】

《荷马史诗》中，奥德赛在海上漂流历险，家中的妻子一直苦等他的归来，并以织嫁衣为借口来躲避众多求婚者。

三毛在歌词中化用了这个典故。

区别在于，奥德赛是回得来的，荷西是回不来的。

古今对比，以喜剧写悲剧，三毛状态之悲哀无助，令人不忍细想。

心灵的探索

【说给自己听】

两个三毛，一个绝望，一个向往救赎；一个冰冷，一个心存温暖。

她想放弃，“但愿醒来已不在这个世界”。

她又想活过来，“从来知路的候鸟不迷航”，“去吧，不要带任何心情”。

在破碎之后，我们总需要把自己重新黏合。

只可惜，黏合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人生已遍布裂痕的事实。聪慧、敏感如她，当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演唱者潘越云和齐豫，代表着三毛的“两面”，互相牵引又互相牵制。

至于终点在哪里，歌曲有歌曲的答案，三毛有三毛的答案，我们有我们的答案。

【远方】

音乐、歌词、声音都豁然开朗。

像一缕阳光，这首歌穿透了之前的重重迷雾，甚至也可视为是对忧伤茫然的《橄榄树》的一种回应：

问一问你的心

只要它答应

没有地方是

到不了的那么远

写到这里，想起有人提到，互联网出现之后，音乐专辑这种东西似乎正在日渐淡出。现在，很多人出歌都是一首一首出，再不像过去一样，一张专辑，十几首歌，呈现一个完整的概念，以及完整的情绪转变。

无意批判这种现象。

但是比如这张专辑，如果11首歌分开推出，肯定不会是现在我们听到的这样，肯定会丢掉很多情感和能量。

【梦田】

这首歌的和声一向为人称道。

编写和声的是黄韵玲，据说，当时她刚进入滚石唱片，这是她负责的第一份工作。

齐豫负责高音声部，潘越云负责中音声部，两个声音交错穿插，坚定自由，生机勃勃。

在采访中，齐豫曾提到，“《梦田》是整张唱片中最后完成的歌曲，歌词很简单，却最能体现三毛理想中的意境。当我录制唱片的时候，三毛在录音棚里一边听一边啜泣，因为歌曲令她想起荷西”。

再好的梦田，也只是梦；种再多的桃李春风，也终是忘不了心底里的痛。

所以，后来的三毛做出的抉择虽令人扼腕，却似乎并不让人意外。

三毛的父亲曾说：“我女儿常说，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痛快地活过。我想这个说法也就是：确实掌握住人生的意义而生活。在这一点上，我虽然心痛她的燃烧，可是同意。”

既然父亲都“同意”了，那外人更加只能接受了。

20世纪80年代，三毛刚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很多人立刻被这个穿着波西米亚衣服，到处漫游，拥有传奇爱情故事的女子打动。

就像一位传记作者所说，她让我们突然意识到，“原来人是可以这样的”。

然而，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发现，依然做不到她那样。

三毛是真的去流浪，我们的流浪却常常只在想象中发生。

很难想象，如果活到现在，三毛已经76岁了。

76岁，该是银发飘飘、神采奕奕的样子吧？

可印象中，三毛却依然是那个风尘仆仆、潇洒磊落又柔情满腔的女子。

“三毛从未跟我们告别，没有告别就是没有离开。”最后，以齐豫这句话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