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乃基:不一样的科学类比和超级智能相关的四大关系
前言:这篇文章是东南大学科技与社研究中心主任,著名科技哲学领域专家吕乃基教授为《崛起的超级智能:互联网大脑如何影响科技未来》所做的序,该书2019年7月中信出版社出版,刘锋著,张亚勤、刘慈欣、周鸿祎、王飞跃、约翰.翰兹等推荐,吕乃基、石勇、吕本富做序。
初次接触到刘锋及其提出的“互联网大脑”是在2008年。刘锋对以往相关技术领域高屋建瓴的抽象提炼,对未来趋势在宏观上的预测,给我以深刻印象。看了刘锋的这份书稿方知,刘锋关于互联网大脑的第一道闪电,第一次灵感是在2005年。
2008年,刘锋的灵感获得初次成果。十年后,作者的“互联网大脑”又有了阶段性成果:《崛起的超级智能:互联网大脑如何影响科技未来》。阅毕作者关于互联网大脑的新作之后,对于什么是“先睹为快”有了新的理解。
十年来,作者的思绪不仅与相关技术的发展同步,而且由于拥有了为其所独有的“互联网大脑”的框架,作者得以在全景视野中关照众多技术细节,又以技术细节完善充实全景视野。一步一个脚印,作者留意互联网大脑的“进化”,既是关注这一过程,也是揭示隐含的进化线索。十年间,外在的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相关技术的发展,以及作者自身关于互联网大脑的思路,二者渐次接近,日益吻合。
在双方日益吻合之际,作者也就顺理成章的提出对未来的预测,特别提出“10条规则:互联网大脑如何影响科技企业的命运”。理论的先进性不仅在于总结以往,而且在于预言未来。某项理论的预言功能结束之时,也就是该项理论的生命停止之日。10条规则,显示了“互联网大脑”强大的预言功能。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不仅在外部审视技术的发展,而且亲力亲为,以自己及相关团队的科研参与其间,以学术成果推进互联网大脑的进化,以相关的学术活动验证自己的设想。其中的一项重要成果,就是测试互联网大脑、城市大脑等的“智商”。由此提出的各项指标对相关领域的研究,不乏启迪意义。譬如“AI价值智商”,对于科技型企业的价值,或许不亚于“十条规则”。
回顾2005年灵光乍现的“分岔”和十多年的路程,看得出作者对“类比”方法体会深刻。类比在科学史上的典型案例当数卢瑟福由与太阳系类比而提出原子模型。类比,无疑是科研中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是由已知通往未知的桥梁。
马克思关于认识过程提出著名的“两条道路”。“在第一条道路上,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在第二条道路上,抽象的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
在科研中,第一条道路上的方法是,抽象、分析、比较、分类和归纳等;第二条道路上的方法主要是综合与演绎;两条道路转折点上的方法是,类比、模型、直觉、顿悟和假说,类比位于两条道路的转折点。经由类比,卢瑟福由已知的太阳系打开了未知的原子结构的大门。卢瑟福总结了已有的实验资料,排除了错误的“葡萄干面包”模型,指明了下一步探索的方向。
就类比方法而言,刘锋提出的“互联网大脑”与“行星式原子模型”有异曲同工之妙。互联网大脑既总结概括了往日的相关成果,使林林总总的线索变得清晰,这是“第一条道路”,又为未来的发展提出可能的方向。把“看不见的手”变为看得见的路,使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发展由自发到自觉,这是“第二条道路”。
除了方法论上的相似外,“互联网大脑”与“行星式原子模型”都注重存在,注重本体论,“本体”是研究的基础和出发点。类比属于认识论方法论范畴,刘锋“互联网大脑”研究的核心是技术哲学。正是有了坚实的本体论地基,刘锋及其团队得以开疆拓土,扩展到产业哲学、伦理学和价值论领域,譬如下文述及石勇教授的灼见。
两个类比又有两点不同之处,不在于二者相距百年,其一,“互联网大脑”的实践性。“行星式原子模型”旨在认识已经存在的自然界,揭示自然界的未知之谜,为人类的知识宝库添砖加瓦;“互联网大脑”旨在认识人类的实践过程,认识对象不同。不仅如此,“互联网大脑”本身具有实践功能。例如石勇教授提出,“如果互联网正在形成与大脑高度相似的复杂巨系统,那么如何评判这个‘大脑’的智能发展水平,也就是互联网的智商问题,将是个有意义的研究方向”,这就是由本体论的扩展。作者的团队沿此思路取得了丰硕成果。
其二,由太阳系到行星式原子模型的类比是单向的,后者并未反过来影响人类关于太阳系的认识。然而,“互为镜像的互联网与大脑功能结构”,可以经由“逆仿生学”,反过来认识大脑的功能与结构。作者进而提出“互联网神经学”这一新的学科,将对大脑的科学认识与互联网大脑之技术实践,“知”与“行”更紧密地结合起来。
书中还涉及到该领域科技前沿的若干重大关系。
其一,互联网大脑与人工智能的关系。
一部自然史,存在以下一组组关系:宇宙起源和基本粒子生成,恒星演变与各种核素生成,地球(太阳系)演变与生命起源。地球(太阳系)是化学进化、生命起源和生物进化的温床和摇篮;反之,化学进化、生命起源和生物进化又在地球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进而改变了地球,典型事例就是由还原性大气转变为氧化性大气。
上述各个环节中,前者的作用类似于熔炉或舞台,后者则类似于舞台上的演员。舞台与演员,在相互作用中协同演变。
随着自然界的演化,在演员与舞台的关系上,演员的地位与作用愈加凸显,具有越来越大的“能动性”;与此同时,演员与舞台越来越彼此融合,不可分割。
历经跌宕起伏,人工智能强势回归。什么是人工智能的“舞台”或用武之地?
就人工智能与互联网的关系而言,一方面,“在人工智能大规模与互联网结合之前,互联网的大脑还处于半休眠和肢体局部瘫痪的状态,人工智能激活了互联网各个节点和各神经系统,使得互联网作为一个完整的神经系统开始运转起来”。
另一方面,互联网赋予人工智能以用武之地,或许更确切地说,互联网赋予人工智能之“舞台”以特定的形式——网络,以此协调人工智能各分支的关系:感官,如视觉、听觉、触觉(值得注意的是,人工智能在有意无意之间无视对于人间美食如此重要的味觉,以及在一定程度上淡化对于所有动物不可或缺的嗅觉,意味着某种不同的进化道路)的关系,由社交网络等形成的群体智能,反射弧所连接的决策与行动,特别是左右脑,也就是人机之间的关系,以及上述所有关系的关系。关于人际关系和人机关系后文还将述及。
其二,互联网大脑与区块链的关系,在更大层面上的问题是,中心还是网络?
回顾互联网的“初心”,阿帕网的意图是,“设计一个分散的指挥系统”,这些“分散”的指挥系统彼此间平权。“所有计算机生来都是平等的 ,”此言令人想到“人生而平等。” 人际,以及个人与国家之间是契约关系,计算机之间则由TCP/IP互联。
然而作为“脑”,必然有层次,例如条-行业,块-区域、城市,企业,以及条块结合,进而必然指向、形成、需要一个中心。在互联网的发展中,云计算及其集中化趋势也验证了这一点。区块链则“对应一种(在进化史上)古老的神经系统试图反抗互联网的神经中枢化趋势”,“区块链也只能作为互联网云计算架构的一种补充而无法成为主流。”
“互联网形成了两大类型的应用架构,中心化的B/S架构和无中心的对等网络(P2P)架构”。在技术上,分散,每一个点都要存储和计算海量的数据,付出能耗,需要自行升级,实际上难以做到;集中,则有信息传输时滞和失真等问题。中心化还伴随着权力的集中和侵犯隐私。
作者认为,对于“中心”这样“同时具有运动员和裁判员身份的问题等等,将来可以通过商业的方式,政治的方式逐渐解决。”
嫦娥四号探测器成功在月球背面着陆或许提供一个案例:大部分内容和时间段中心化,包括着陆区域,最后由探测器自主决定着陆地点。
分散与集中,去中心化与中心化,发散与收敛,某种程度上还有上文述及的人工智能与互联网的关系,会是互联网大脑和超级智能未来发展中的某种“张力”,既是发展的动力,又将影响演化的方向。
其三,作者及其团队提出并测算了包括互联网大脑等在内的一系列智商,开拓了对于认识与实践均有重大价值的领域。笔者以为,由此可以提炼出相应的“规则”,取代作者提出的“十大规则”中的某项规则,或者至少作为其中之一。
实际上书中已经突破“智商”的本来意义,在某种程度上进入“情商”的范畴,例如“AI价值智商”中的“价值”。“十大规则”中的“规则7:挖掘互联网大脑的情感特征将获得超额回报”,还有“沃民高科建立的沃德社会气象台”等,实际上关系到人的“意向性”。
就人工智能界所区分的强、弱人工智能而言,书中所述大致都是“弱”人工智能,由此最终形成的“统一的互联网大脑”,以及“超级智能”,在这样的“叙事”中,作者并没有专门述及“强”人工智能。不过,既然在实际上关系到“意向性”,也就涉及到作者未直接提及的“强人工智能”。
从根本上说,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是基于人类的水准和需求,这一点在目前阶段合理且可行,问题在于今后。作者认同互联网大脑所拥有的超级智能是一种“涌现”。互联网大脑的“智商”能一直以人类的智商和情商标准来衡量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互联网大脑“左右脑”的关系。十年来,作者思想的一大飞跃,是将人类的智能,“群体智能”引入互联网大脑。“人”成为互联网大脑新的重要元素,从外在到内置,从高高在上引领,到人机平等相待。
由此引发两个问题。
其一,“群体智能”中的“群体”是谁?
人,或许只是在基因和生理上属于同“类”,在文化基因和心理上不是同“类”。在漫长的岁月内耗、争斗不断,乃至你死我活。刘锋看到,“科幻电影中‘天网’、‘矩阵’、‘奥创’与人类的对抗,在现实中归根结底依然是不同人之间的斗争。”赵汀阳进一步描绘了这样的图景:假如将来出现两种以上的超级人工智能系统,相当于存在两个上帝,其结果可能非常惨烈,战争的可能性将远大于联合的可能性,类似于两种一神教难以相容。从当今世界的状况来看,这样的预见未必是杞人忧天,无稽之谈。
“群体”还有知识和经济上的贫富差别,“折叠”。能够作为“群体”,有相应的权重,有资格有能力与机器智能互动者是少数人,贫者少有或没有机会成为群体中的一员。如果考虑到基因编辑,这种状况就更为现实。
“群体智能”中的“群体”是谁?这是另一个题目,留给人文社会科学的课题。
刘锋的新作关注的是人类作为整体与互联网大脑的关系。
“一方面将右侧的人类、商业机构、军事机构、政府机构链接起来形成互联网的右大脑-云群体智能,另一方面将左侧的传感器、音频视频监控、机器人、交通、生产、办公、家庭智能设备链接起来形成互联网的左大脑-云机器智能”。
重要的是,互联网左右大脑的关系。“互联网的左大脑-机器云端智慧并不具备独立的智慧和进化能力,互联网的右大脑-人类群体智慧是驱动互联网前进的核心动力。”“失去人类支持的互联网,它的智慧和进化速度也将几乎为零。”
动态来看,互联网左右大脑的关系就是“人机回圈”。正是在人机之间的一次次回圈中,人的智能渐次转移到“机”,转移到左脑。即使来无踪去无影的“棋感”,也可以条分缕析。由阿法狗到阿法元,从一个局部可以窥见这一转移过程。在人机回圈之时,“机机回圈”悄然发生。排除不相干的“意向”(还有味觉、嗅觉),更加高效;没有彼此间的争斗,故而形成中心。此消彼长,机机回圈终将取代人机回圈,同时也超越意识运动和意向性。
人类的智能乃至生命,最终在未来的超级智能中获得永生。
两点未尽之言。
其一是生物技术。既然类比人类大脑,大脑有其物质基础,由DNA和蛋白质等构成的脑细胞和组织;那么可以顺理成章提出这样的问题:什么是互联网大脑的“载体”或者物质基础,群体,机器,还是群体+机器?鲍捷提出“脱碳入硅”,基因编辑是否可能为“碳”的未来留有一席之地?
其二是量子计算机。量子计算机的原理和语言与现有的计算机大不相同,有可能对人工智能与互联网产生深刻影响。
洋洋洒洒15余万字。作者翱翔于互联网与人工智能等科技前沿,在灵光闪现之时提炼出“互联网大脑”。在互联网大脑的视野下,科技前沿令人眼花缭乱的发展有了头绪,互联网与人工智能未来的趋势也有了眉目,新的可能也将不断涌现。作者及其“互联网大脑”不会止步,必将伴随科技大潮继续前行。
作者在书中写道,“‘上帝’不再需要,也不能‘创新’出新的,未知的知识。因此上帝的f(C)=0,这是非常奇特的结论。”
而“活着的我们存在的意义是
为那1%的概率努力
让未来的生命能终有一天自省终极目标
让未来的生命能进化到地平线之上”
感谢刘锋,让我先睹为快,以及受其大作的激发而写出上述文字。
是为序。
参考文献: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赵汀阳https://mp.weixin.qq.com/s/4nStnWwlfRpX_FsDMsSfng
鲍捷,http://36kr.com/p/5070536.html
《崛起的超级智能:互联网大脑如何影响科技未来》2019年7月中信出版社出版,刘锋著,张亚勤、刘慈欣、周鸿祎、王飞跃、约翰.翰兹等推荐,吕乃基、石勇、吕本富做序。关于本书更详细的介绍请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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