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CEO 库克:我本可以救活乔布斯
我只在乎每个人心里的那一团火,和每个人身上的那一束光。
来源 | 远读重洋(ID:readabroad)
文 | ReadAbroad
2019 年 4 月 16 号,美国发售了一本新书。它不是什么新书榜的第一名,但有意思的是,这本书在开售之前,就已经在中国登上了热搜榜。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蒂姆·库克传》。
说它是 2019 年上半年,最受关注的一本传记,应该也不为过。因为它是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苹果公司现任 CEO 的最新传记。
但奇怪的是,就在发售之后短短的半个月里,这本书在美国版豆瓣Goodreads上的评分已经跌破了 7 分。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一本烂书吗?
我自己读完之后的答案是:是,但也不是。
首先,它不是一本自传,它的作者利恩德·卡尼,是苹果首席设计师传记《乔纳森传》的作者,也是美国《连线》杂志的资深记者,跟踪报道苹果公司已经超过了二十年时间。
但这本书跟市面上你能找到的、其他关于库克的传记介绍,并没有什么不同。它可能都没有得到库克的官方授权,甚至都没有采访到库克本人。
可能是库克过于低调神秘,把自己包裹得比较严实,所以外人很难敲开他的这层壳。
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一点什么。
我想,库克的一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范本,他告诉我们:一个旷世天才的继任者,怎么在重重压力之下,找到自己最好的位置?
就让我们走近蒂姆·库克的一生,看到他鲜为人知的过去,也看懂苹果扑朔迷离的未来。
乔布斯本可以......
2011 年 8 月 11 号,周日,库克拿起手机,接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史蒂夫·乔布斯,他请库克到他家里坐坐。
库克问:什么时候?
乔布斯说:现在。
库克即刻动身,当他抵达的时候,发现此行的收获只有一句话:乔布斯希望他接任苹果公司的 CEO 。
那时的乔布斯已身患癌症 8 年,刚刚接受了肝移植手术。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相信——至少是假装去相信,他还能活上很长一段时间。
那年春天,乔布斯对后来《乔布斯传》的作者艾萨克森说:“我会战胜癌症的。”
他相信自己能挺过去。
多年以后,库克回忆起那次拜访时,他跟乔布斯讨论了半天“自己当 CEO,乔布斯当董事长”到底意味着什么。
乔布斯说:“这意味着你来做所有的决定。”
但库克不敢相信,乔布斯居然愿意交权。于是,库克问得更具体了一些,他说:“你的意思是,比方说我看上一个广告创意,不需要你的批准,我就可以让它上线吗?”
乔布斯笑着回答道:“好吧好吧,我希望你至少问我一句。”(Well, I hope you’d at least ask me.)
当然,以上是一个轻松活泼一些的版本。
在 2014 年清华大学举办的“巅峰对话”中,库克讲出了一个更正经、更引人深思的版本,他说:
“乔布斯刚让我接手 CEO 的时候,我说我担当不了。然后他给了我一句让我受用终生的建议:你要保持专注,永远不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换做乔布斯,他会怎么做?”
乔布斯说:“有人批评我脸皮厚,但我认为,每个 CEO 都要有顶住非议的能力,否则人太敏感、耳根子太软,是当不了 CEO 的。社交媒体上有太多的噪音,你要坚持自己的决定。”
2011 年 8 月 24 号,在苹果的董事会例会上,乔布斯正式将 CEO 的位置传给了库克。但库克也没有“抛弃”乔布斯,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周末,他都三天两头地往乔布斯家里跑,他说:“每次我见到他,似乎他都在好转。他也有这种感觉。”
2011 年 9 月 30 号,一个周五,库克说:“我和乔布斯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我们边看边聊,聊了很多,我觉得他过得很快乐。然而那个周末,情况却急转直下。”
短短 5 天之后,2011 年 10 月 5 号,乔布斯去世。
很少有人知道,虽然终于可以“继承大位”,但库克比所有人都感到更遗憾,这种遗憾甚至超越了乔布斯的家人。
因为他本可以“救活”乔布斯的。
在库克眼里,乔布斯不仅是他的老板,更是他的挚友,他说:
“有一天晚上,我离开他家的时候很伤心。我看到他身体状况很糟糕,腹腔积水导致他腹部凸起,他整天都躺在床上,非常憔悴。
他曾跟我提到他的血型,很罕见。他一直都在等待肝脏捐赠者出现,却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做了一些研究,如果血型一样,肝脏可以再造血。即便切下一小块,我也没什么事。
我去验了血,发现自己也是稀有血型。我决定去做检查,看看自己是不是合适做活体移植。如果我不快点行动,我觉得他就要死了。
我去了一家离湾区很远的医院,我不想被别人认出来。检查做完后的第二天,我去了他家。
卧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跟他说,我想捐献自己的部分肝脏给他,但我话还没说完,他就高喊着打断了我:
‘不行!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做,我永远都不会接受的!’(I’ll never let you do that. I’ll never do that!)
因为肝脏问题,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面前明明有一个健康的人能救他,我说:史蒂夫,我的健康状况没问题。我做过检查了,做手术没什么风险,我会康复的,但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的回答不是‘你确定要这么做?’不是‘你让我想想。’而是‘不行,绝对不做!’
他说这话的时候,差点要从床上跳起来。我们共事 13 年,他只对我吼过四五次,这是其中一次。”
无论库克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乔布斯都坚决不肯。最终,苹果永远地失去了乔布斯。
乔布斯走后,苹果需要找到下一个继任者,一个起码能“望其项背”的 CEO。然而让很多人惊掉下巴的是,这个人竟然是蒂姆·库克。
本来有传言说,苹果董事会本来想从外面“空降”一个 CEO 。也有人说,苹果下一个最有远见的人,是苹果的首席设计师乔纳森——他主导参与了 iMac、iPod、iPhone 和 iPad 等重要产品的设计,他是最像乔布斯的人。
而蒂姆·库克,没人觉得他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他身上也仿佛没有半点乔布斯的影子。
他几乎没有接受过媒体采访,甚至都没有在苹果的产品视频中露过脸,连他的百科词条都让人感觉缺斤少两、乏善可陈。
但对于苹果内部的人来说,库克的继任似乎再正常不过了,他就是乔布斯最理所应当的接班人。
这是因为:首先,乔纳森对“当官”没兴趣,他只想做设计师;其次,在早先乔布斯因病休假的时候,都是作为首席运营官的库克,代为行使 CEO 的职责。
8 年以前的人们不会想到,库克会是那个带领苹果冲上 1 万亿市值的领袖,当时的他们只知道,苹果找了一个跟乔布斯一点也不像的人来执掌苹果。
所以,这种安排看上去更像一个结局,而不是新的开始。
一个硅谷著名投资人曾对《财富》杂志说:“没人会让蒂姆·库克当 CEO 的,简直太可笑了。苹果需要的是才华横溢的产品经理(a brilliant product guy),而不是像库克这样把活儿干完就行的人(merely gets stuff done)。”
在乔布斯去世的时候,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谣言,说乔布斯留下了一份详细的产品计划——里面有新款的 iPhone、iPad 和苹果电视,只要底下人照着做,这个计划至少能让苹果“续命” 4 年。
而库克接手公司以后,他给员工发出的第一封信,也是完全在预期之内的、非常“温和”的抚慰:
“我希望你们相信,苹果不会改变……
我相信,我们最好的时光就在前方,
我们会一起继续让苹果成为一个神奇的地方。”
2011 年 10 月 4 号,苹果发布了新款手机—— iPhone 4S 。
在发布会的前排,空着一个座位,上面写着“预留”给乔布斯。它似乎预示着第二天,乔布斯的去世。
连苹果的死对头微软公司也降了半旗致哀。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说,乔布斯是“美国最伟大的创新者之一”。在乔布斯的家乡帕罗奥图的苹果门店,写在便利贴上的悼词卡,贴满了整整两扇窗户。
iPhone 4S的销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部 iPhone,首周末销量超过 400 万部。当时尚未上市的《乔布斯传》,在他去世后的预定量,比去世前暴涨 42000% 。
没人关心那个“谁都不认识的”新任 CEO 。反正封了神的男人,换了谁都没法超越。
就连库克自己都曾经亲口说过:“得了吧,取代乔布斯?他是不可取代的。照我看,就算到我退休以后,他还能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干到 70 多呢。”
可惜,天不遂人愿。
蒂姆·库克既没有乔布斯的名气,也没有乔布斯的魅力,更没有乔布斯的想象力。那么,凭什么是他呢?
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其实,没有人知道,为了 2011 年的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 51 年。
“别人家的孩子”
1960 年 11 月 1 号,库克出生在美国的阿拉巴马州,他在三个兄弟中排行老二。
父母都是当地农民出身,爸爸在造船厂工作,妈妈是一个兼职的药剂师。
如果你期待着什么悲惨的、狗血的童年故事,我只能说要让你失望了。库克的一生,都和父母保持着特别好的亲密关系。
爸爸说:“每一个星期天,他都会打电话回家来,无论是在欧洲、亚洲出差,还是哪儿,他一定会打过来,一次都没有错过。”
1971 年,为了让三兄弟上个更好的公立学校,他们举家搬到了 40 公里外的一个小城市——罗伯茨代尔,这是美国南方最典型的小镇,拥有大片肥沃的良田,面积只有 13 平方公里。
库克小时候,这里的人口只有 2300 多人,镇上基本谁跟谁都认识。没有电影院,没有保龄球馆,30 年来,连市长都是同一个人。
库克很适应这里的新生活,在学校里,他是一个又聪明、又勤奋的好学生。他最擅长各种需要分析计算能力的学科——几何、代数,等等。1978 年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是全年级的第二名,可他并不是个书呆子。
曾经的同学评价他说:“你会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我还真不认识有谁不喜欢库克的,他性格非常好(He had a great personality)。”
不仅如此,库克还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人,这一点在后来成为 CEO 之后也有体现。
2015 年,他在乔治华盛顿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做演讲,一开场他就说:“学校领导跟我说,讲话之前,先要让大家保持手机静音什么的,所以说拿着苹果手机的小伙伴们,你们直接开静音就好了。如果你拿的不是苹果手机,请你直接把手机交到中间过道来,苹果在全球范围内回收废旧手机哦。”
早年,库克除了会学习、会社交,还有着不错的商业头脑。他送过报纸,在饭馆打过工,还跟妈妈一起去药店做过兼职。他在高中编写校刊,还负责去拉广告赞助,他在的那年,校刊的销量和广告收入都破了纪录。
到了上大学的时候,库克选择了离家近的奥本大学,开车只需要 3 个小时就到了,他说:“富人家的孩子都去了更好的阿拉巴马大学,工薪家庭的孩子去了奥本——我觉得我跟他们是同类人。”
而库克选择的专业,叫工业工程。如果你问这个专业是干什么,它的核心只有两个字:优化。
很多工程院系,比如机械工程、电子工程,都是“做”东西的——做机床、做芯片,是要“打造”一个复杂系统出来。而工业工程不“做”东西,它讲究的是如何“优化”一个复杂系统,减少浪费,更充分地利用好各种资源。
本科期间,库克做了一个优化当地红绿灯的指挥系统,动态调整红绿灯时长,减少车辆的排队等待时间,后来当地交警真的采用了他这套系统。
如果你能理解工业工程是干什么的了,这对于你理解他后来在苹果的工作,乃至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非常关键。
从毕业到苹果
中间差了个 IBM
1982 年,库克毕业,苹果上市已一年多。但此时 22 岁的库克还没有注意到这家小公司。
IBM 的 HR 找到了刚毕业的库克。这家IT巨头刚刚发布了他们第一台个人电脑,整个计算机行业方兴未艾。
他们开出的条件不错,库克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工厂里,做流水线管理,说得通俗点,库克要确保工厂在任何时候生产任何产品,零部件的数量都是对的。
他后来回忆说:“这非常困难,因为供应商太多了,不止一家。如果你弄得不对,要么你发不了货,要么你就被积压的库存给困住了。”
当时的 IBM 日产量最高可以达到 1 天 10000 台个人电脑,而且平均每分钟都能卖出 1 台,平均每 6 个月就要发布一款新电脑,这给工厂的运营团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但库克却都能搞得定。原因很简单,他就是学这个的——库存优化、生产流程优化,都包括在内。
每年,IBM 工厂会列出 25 名最有前途的年轻员工,这份榜单上的佼佼者被大家看做未来公司的领导人。库克在这份榜单上排名第一。
库克在工厂时的老板回忆道:“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职业素养。我都不确定他这人是不是不睡觉。有一次他在中国出差,当地凌晨三点的时候,我给他发的邮件,他不到五分钟就回复我了。而且,他做过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去执行的。他真是我共事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
库克在 IBM 一路高升,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公司送他去杜克大学的福库商学院进修 MBA。从 1983 到 1994 年的 12 年间,库克一直在 IBM 工作,到离开之前,他是整个北美地区的执行总监。
1994 年 10 月,他跳槽到一家小型的电子公Intelligent Electronics做首席运营官,这和他后来在苹果长期担任的职位相同。
但我们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从大公司跳到了小公司。也许,这跟薪酬待遇有关:1995 年, 35 岁的库克拿着 25 万美金的工资,7 万美金的奖金,还有公司 10 万股股票。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春风得意、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生活给了他一记重创。
1996 年,他开始感觉到疲劳、刺痛、失去身体的协调能力。医生诊断他患上了多发性硬化症(Multiple Sclerosis)。
这是一种中枢神经脱髓鞘疾病,可能引起各种症状,包括视觉障碍、肌肉无力、讲话困难、平衡障碍、体热疼痛,严重的可能导致残疾,而且这种病很难治愈,容易复发。
这对于当时的蒂姆·库克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然而万幸的是,后来医生发现这是一次误诊。从那以后,库克对健康问题就格外重视,也开始热心于各种慈善事业。
1997 年,通用电气收购了库克所在的公司,而他长期合作的一家供应商——康柏电脑公司也借机把他给挖走了,让他做副总裁。
今天很少有人还记得这家公司——可当年的康柏,那如日中天的气势,像极了今天的苹果。
20 世纪 90 年代,说起个人电脑厂商, IBM 排第二,康柏排第一。而康柏最大的竞争优势就是低价。
1997 年,康柏推出了首款低于 1000 美金的台式电脑,吸引了大量中低收入家庭纷纷购买。当年,康柏公司的净利润高达 18.6 亿美金。
但很快,这个优势变成了康柏公司的噩梦。大量厂商纷纷跟进,采用廉价芯片,个人电脑价格快速下跌。
库克在康柏待了半年,到 1998 年初,有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公司”,它的 CEO 三番五次地托关系、找猎头,想要见到康柏的副总裁库克。库克实在拗不过,只好见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名叫史蒂夫·乔布斯。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加入苹果,是我这辈子做过的
最疯狂的决定
很多人可能觉得,早年的库克一定是被苹果伟大的产品所吸引,主动追随乔帮主而来。
但现实并非如此。实际情况是,乔布斯“倒追”的库克。
在两人正式见面之前,乔布斯已经让猎头“勾搭”过库克好几次了,但库克每次都爱搭不理。直到乔布斯亲自约库克见面,才把库克搞定。
乔布斯早就注意到库克在 IBM 和康柏的一系列动作,他很欣赏库克搞的“准时制生产”体系(Just In Time)。1998 年的苹果,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iPhone 、 iPad 、 iMac 通通都没有。
乔布斯也是刚刚回归不久,而苹果已经到了“散伙”的边缘。仅仅 4 年前,苹果还在高速增长,每年都可以卖出不少 Mac 电脑。员工 13000 人,年营收 90 亿美元。
但是过了一年,苹果就开始断崖式下跌。因为 1995 年,微软正式发布了 Windows 95 ,廉价的 IBM 电脑终于有了好用的操作系统。
运行 Windows 的电脑,都比苹果电脑便宜得多。Win 95 发布的当年,苹果净利润还是 4 个亿。第二年,苹果一季度亏损 6900 万,二季度亏损 7 个亿。
股价暴跌、裁员,濒临倒闭的苹果,跟 IBM 、惠普,甚至跟东芝、三星等日韩公司,都进行过多次收购谈判,到最后收购价格都没谈拢,谈判决裂。那个垂死挣扎的小公司,跟今天的苹果真是一点也不一样。
等乔布斯回归之后,庞大的产品线被砍到只剩下 4 种——两种台式机,两种便携式电脑。他在白板上画了一个 2×2 的矩阵,把全公司的产品都放下了。
想法不错,但他知道,还有些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
1993 年,苹果的 Powerbook 笔记本电脑库存严重过剩,苹果元气大伤;1995 年,苹果又严重低估了新一代 Power Mac 的需求,早早断了货,补货不及时,损失了大量订单。有学者统计,当年苹果的后台,有 10 亿美元的订单没有完成,堪称史上“最大的供应链灾难”。
苹果的对手、戴尔公司的老板说,要是让他来经营苹果,他会干脆关门大吉,把钱都还给股东。乔布斯被戴尔激怒了,公开回怼,暗地里却十分羡慕戴尔完善的供应链体系。像迈克尔·戴尔这样能打造专业供应链的人才简直是凤毛麟角。整个市场上,大概只有时年 38 岁的库克能与之相媲美了。
乔布斯看上库克以后,让猎头反复尝试联系,库克终于点头,愿意见上一面。只不过这次见面,并不是我们期待的那种彻夜长谈。他们只聊了五分钟。
关于这次会面,事后有各种版本的描述,但没有人完整复原过对话的具体内容。
多年以后,库克本人是这么形容这次见面的,他说:
“很多人或许已经忘了,1997 年到 1998 年初,苹果已漂泊多年,漫无方向。
但乔布斯觉得,苹果能再一次成为伟大的公司。
他想知道,我愿不愿意来帮忙。他的愿景是让强大的科技变成人人易用的电子产品,他希望苹果的产品能帮助人们实现梦想,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而我是一个念过 MBA 的工程师,这些训练让我变得务实,成为一个聚焦于解决问题的人。
那一天我却发现,自己坐在这个40多岁、手舞足蹈的家伙面前,看着他大谈什么要改变世界。
这与我的期待大相径庭,因为,说起我在1998年的工作,我那时也在随波逐流、毫无目标。
在工作中,我一直觉得只要把事情做到位就够了。不错,我也有自己的价值观,我也有想要改变的东西,但我一直以为这些,应该在个人生活中实现,而不是在工作中。
乔布斯跟我的想法不一样,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燃起了我青年时的雄心壮志。
在我们第一次会面中,他让我相信,如果我们并肩作战,推出好的产品,我们一样可以改变世界。
没想到的是,我被他说服了,我接受了这份工作,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生活。
时至今日,那次见面已经过去了 17 年,而我一次都没有后悔过。”
其实,在跟乔布斯见面以后,库克也陷入了犹豫。他咨询了身边一圈人,所有人给他的答案都是:“你怎么会想去苹果呢?你是不是疯了?”(How could you even think of it?You’ve lost your mind!)
他问他在康柏私交甚笃的老板,老板说:“只有傻瓜才会从康柏跳槽去苹果。”库克甚至拿出一张 A4 纸,给自己详尽地列出了加入苹果的“利弊清单”。然后他盯着这个东西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屁用都没有。
他知道理性已经帮不上他了。
他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反复地听到,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召唤他:“去拓荒吧,年轻人,去拓荒吧!”(Go west. Young man. Go west!)
于是,他做出了这一生中最“任性”、但也是最英明的一个决定——变成亲朋好友口中的“疯子”和“傻瓜”。听从直觉的库克,选择了加入苹果公司。
当然,库克讲的这个故事可能是事实,但充其量也只是部分事实——1998 年,库克在苹果的第一年,他在苹果获得的收入总额是 1514802 美元,注意,这可是 20 多年前的 150 万美元。把这些信息拼凑在一起,应该才呈现出一个更完整的事实。
“暴君”库克?
在蜘蛛侠的漫画里,有一句名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库克就像魔术师一样,让苹果的供应链“化腐朽为神奇”。进入苹果短短 7 个月以后,库克干脆利落地把库存周期从 30 天压缩到 6 天。库房里堆着的待售电脑,从价值 4.37 亿美金,降到了 7800 万美金。
在库克眼里,库存就是魔鬼。一般库存产品的价值,会在一周内下跌 1% 到2% ,因此库克认为:“你必须像经营牛奶公司一样去管理库存,如果奶制品过了保质期,大麻烦就来了。”
库克解决库存问题的一大法宝就是外包生产,把库存压力转移给供应商。他甚至还说服了很多供应商,在苹果的装配厂附近建厂,这样供应商可以更快、更频繁地交付零件。
到 1999 年,苹果的库存少到只够明天和后天的量,库存货品价值不足 2000 万美元,还能保证不断货。这个超低的库存水平已经超越了戴尔。
于是,苹果公司董事会给予了库克一份“特别奖励”: 80 万美元年薪和 500 万美元奖金,以及 5 万股苹果股票,总价值高达 5910 万美元。乔布斯和库克携手,苹果开始了真正的腾飞。
1997 年,苹果亏损 10 亿美金;1998 年,库克入职当年,苹果盈利 3 亿美金。
一开始,苹果电脑 iMac 的生产,都外包给了韩国的 LG 公司。随着订单量继续扩大,苹果找到了戴尔公司的一家代工制造商——鸿海精密工业股份有限公司。
它还有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富士康。
从 1999 年开始,苹果的供应链就进入了“库克-富士康时期”。富士康最大的优势,是它超高的灵活性。因为几十万人住在厂区内,富士康可以在一夜之间集结大批工人。
富士康在很早的时候,就给苹果“秀过肌肉”。
当时,离第一代 iPhone 上市还有不到几周的时间,乔布斯在最后一刻,怒气腾腾地冲进办公室,把兜里的 iPhone 掏出来“啪”地一下摔在桌上。大家伸着脖子凑过来,发现这台 iPhone 的塑料屏幕,已经被他兜里的钥匙划得遍体鳞伤。
乔布斯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换成耐用的玻璃屏幕。
很快,新的屏幕在午夜运抵富士康。8000 多名工人只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饼干,就开始了昼夜不停的轮班,为手机安装新屏幕。短短几天之内,富士康日均 iPhone 产量突破 1 万台。
苹果经常会在最后一刻更改产品设计,而全世界几乎只有富士康,能在满足巨大产量的同时,兼具超高的灵活性。
库克说:“他们可以在一夜之间雇佣 3000 人上岗。哪个美国工厂能在一夜之间找到 3000 个人,还能说服他们住进宿舍,半夜待命呢?”
库克的外包策略,把厂房、工人和零件库存的压力,都转移到了外部,从而大大解放了苹果自身。这当然是了不起的转型,可是这么说来,库克岂不是成了一个甩手掌柜?
错!库克在内外双向的控制和管理上,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有前运营团队成员估计,在苹果总部 5 万多名员工当中,有 3 到 4 万名运营人员,都由库克来领导。
而他“变态”的管理方式,跟乔布斯还不一样。乔布斯会当面骂人家“白痴”“笨蛋”。库克不一样,他非常安静,说话从来都斯斯文文的,不会扯着嗓子喊,但他可以一直问问题,问到你崩溃。
有人评价库克:“他会用问题把你活活撕碎。”(He will slice you up with the questions.)
如果你是苹果的员工,你最好极其熟悉你所做的工作,不然库克可能在任何一个细节上揪着你,让你解释清楚:“他会先问你 10 个问题,如果你都答对了,他会再问你 10 个。如果你一年到头都答对了,那么恭喜你,明年开始他只问你 9 个。但如果你答错一个,他会立马追加到 20 个,甚至 30 个。”
所以,大家跟他开会的时候都非常紧张。
有一次,苹果的一个部门经理站在会议室门口,偷听库克主持的一次会议:“第 514 行 D 列的方差是多少?导致这一方差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一个员工报出一个数。
库克毫不留情地说:“这个数字是错误的,请你离开这里。”(Get out of here.)
在这样的高强度之下,“上行下效”的成果非常明显,所有的运营人员都开始注重细节,很多苹果高管也能熟记整张电子表格,甚至对待供应商的时候,也会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刨根问底。
有一次会议上,一家中国的制造商出了问题。库克说:“太糟糕了,应该有人到中国管一管这事。”半个小时以后,库克盯着运营高管萨比赫·汗上下打量,一脸严肃地问他:“你为什么还坐在这儿呢?”
萨比赫“腾”地一下起身,开车前往机场,订了最早的前往中国的航班,没有订返程机票。他甚至没有回家收拾行李和衣服。
不光是对内,对外,库克的手段一样“稳准狠”。有一年,为了确保新款的 Mac 电脑能在圣诞节期间全面铺货,库克花了 5000 万美元的天价,“霸占”了全美国圣诞购物季能用的全部空运空间。结果戴尔、康柏这些竞争对手想要追加空运订单,只能干瞪眼。
对待供应商,库克也很有自己的一套。如果供应商为了给苹果生产特殊零件,需要购买什么昂贵的设备,库克会花巨资买好设备,搬到供应商工厂里,免费给他们用,还给他们大笔大笔的预付款,搁谁干这活儿都很开心。
但是供应商发现,在设备和资金的诱惑下,已经没心思去接别家的单子了,自己渐渐变成了苹果的“专用资源”,整个厂子都在为改良苹果零件的工艺而上下忙活。
库克相信,不惜代价,抢先对手获得这些最新的优质零部件,才能保证苹果立于科技产品的不败之地。供应链的你争我夺,就看谁能扼住谁的咽喉了。这就是库克从内到外的魔鬼式运营。
现在回头看看,你觉得,他和你在苹果发布会上看到的那个文质彬彬、满脸微笑的库克,还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真面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每周日晚上,他会叫上一堆高管,开电话会议;他会在凌晨 3:45 之前回复邮件;早上 6 点之前,他已经坐在办公室了;他每天工作 12 到 13 个小时,然后回家处理更多邮件。他可以飞到中国,连续工作 3 天,飞回来,早上 7 点降落,8 点半坐在办公室开会。
所有人都很习惯,在会议中令人尴尬的长时间沉默和停顿里,他会一边看 PPT ,一边“咝啦咝啦”地剥开塑料纸,把一根又一根的能量棒塞进嘴里。
有记者问他:“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库克回答:“我最大的爱好是苹果。”
记者追问:“工作之外的呢?”
库克回答:“工作就是我的生活。”
在苹果的头几年里,虽然库克很忙,但过得还相对平静,他一直藏在幕后,做着不为外人所知的重要贡献。直到 2004 年 7 月,乔布斯要做胰腺癌肿瘤切除手术,所以请了病假,第一次由库克代理苹果 CEO 三个月。
2009 年1月,乔布斯在接受肝脏移植手术后,请了6个月病假。代班时期,库克一直做得非常好,以至于2011年1月乔布斯再请病假时,让他再次暂时执掌苹果。
对于苹果内部的人来说,由库克继任苹果 CEO ,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大事。但外人的反应却异常激烈。
新官上任,火烧连营
2011 年 8 月 24 号,库克就任苹果 CEO 。但一开局,他就遇上了逆风。
2012 年 3 月,苹果发布了新款的 iPad 3 ,但这次只是对旧款做了些硬件升级,这种平庸的升级换代,正好印证了粉丝心目中“没有乔布斯就没有创新”的印象。
4 月,美国司法部指控苹果与多家图书出版商合谋操纵电子书价格。
7 月,三季度财报显示,iPhone 销量比分析师预计的少了 300 万部,苹果股价应声大跌。
9 月,苹果地图应用上线,用户反馈“一团糟”。英国用户搜索“伦敦”,结果指向了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伦敦市。阿拉斯加的用户开车导航,地图让他去横穿机场的飞机跑道。一名苹果高管开会迟到了半个小时,因为苹果地图给他指错了地方。
库克为苹果地图的糟糕体验公开道歉。有些人因此认为,库克是“软骨头”——因为“硬骨头”的乔布斯从来不道歉。
几年前,有用户抱怨,新款 iPhone 4 的天线经常“掉线”,乔布斯淡淡地回了一句——这个用户“握手机的姿势不对”。
平心而论,如果库克遇到的这些事情,发生在乔布斯执掌时期,人们顶多会说:这是苹果经历的一段小小的挫折——丢人了,但是无伤大雅。但放在库克的开局上,人们的眼光就要挑剔得多。
2012 年末,英国《卫报》评论道:“我们已经越过了苹果的巅峰:从现在开始,就是下坡路。”
2013 年初,《华尔街日报》发文:《苹果是不是已经被三星抢走了风头?》
虽然新款 iPhone 5 的销量不错,但到了 2013 年初,苹果的市值从 4 个月前的高位 6229.8 亿美元,一路下跌到 4240 亿美元,蒸发近 2000 亿。
投资者关注安卓手机的快速崛起,同时对巨头苹果的增长前景感到忧虑。在这样的体量之下,苹果一个季度的销售额至少要增长几百亿美金,才能在财报上增长几个“百分点”。
换句话说,苹果需要新的增长点。
于是,库克把目光投向了中国——这个全球智能手机市场增速最快的国家。
早年间,乔布斯并不看好中国市场,是库克的一再坚持,让乔布斯相信了他的判断,给库克各种各样的支持。从 21 世纪初开始,库克就启动了在中国的布局。
2004 年前后,库克开始在中国寻找适合苹果的渠道分销商,苹果中国总代理换了一拨又一拨。
2004 年 7 月 30 号,在库克的一手操办下,苹果在北京举办了声势浩大的iPod mini 新品发布会。
2005 年,iPod 进入中国 MP3 播放器销售额的前三名,月销量超过 1 万台。
2009 年,库克跟中国联通合作,推出联通版的 iPhone 3G 和 iPhone 3GS 。
2010 年,中国销售额只占苹果总收入不到 2%。
2011 到 2012 年,中国销售额净增 200 亿美元,涨幅超过 600% ,占苹果总收入的 12% 。
2012 年二季度,iPad 在中国平板市场的占有率已经达到了 72.6% 。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库克带领团队一手运作的结果。
3 年内,库克五次到访中国,他相信中国会成为苹果最大的市场,开始为中国新零售店的布局注入更多资金。
截至 2014 年,苹果在中国一共有 7000 多名员工,拥有 15 家直营零售店。
随着中国市场的快速崛起,以及西方市场的回暖,在iPhone 5S 首次亮相 6 个月后,苹果透露 iPhone 全系手机在全球的销量已超过5亿部。
2014 年 11 月,苹果市值首次超过 7000 亿美元,是谷歌的两倍。
除了商业上的成功,库克还做了很多“乔布斯不会做的事情”。
1983 年,年轻气盛的乔布斯曾经亲自跑到竞争对手 IBM 的总部门口竖起了中指。
2014 年,库克却宣布和 IBM 合作,共同为企业开发 iOS 应用程序。
截至 2017 年,两家已共同开发企业定制的 APP 一百余款,覆盖医疗、金融、旅游等各个领域。
众所周知,乔布斯几乎从不参与慈善事业,他认为最大的慈善就是提升苹果的价值。而库克在上任 CEO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就宣布了一项重大举措:为员工设立一个慈善配对项目,每年每个员工,如果对外捐款,那么苹果公司会追加同等数额的捐款,上限是 1 万美元。
在最初启动的两个月里,公司和员工总共的捐赠就超过了 260 万美元。在库克执掌苹果的 8 年中,苹果还向各种教育机构、环保组织捐赠了数亿美元。
在很多人眼里,苹果“不差钱”,库克也很会赚钱,在他出任 CEO 之后,巨头苹果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少有人会意识到,“守业”的库克也会面临巨大的危机。稍有不慎,苹果这艘巨轮,就有倾覆的危险。
4 位数难倒FBI
库克职业生涯中经历的最大的一次考验,跟一个恐怖分子有关。
很多人质疑苹果后台会不会收集用户的隐私数据,库克表示:“我们无意收集用户的个人信息。我们不会抓取你的邮件和短信,来向你推送合适的广告。”
2014 年 9 月,iOS 8 正式发布,同时公布了一项新的隐私政策,苹果承诺不会为执法人员解锁 iOS 设备。“苹果不想要你的数据。” (Apple doesn’t want your data.)
而风波也由此而起。
iOS 8 发布的同月,100 多位好莱坞女星的私密照片突然被泄露到网上,苹果的 iCloud 成了众矢之的——人称“好莱坞艳照门”。
苹果为自己辩白,说是黑客用钓鱼网站伪造成苹果官方的页面,欺骗用户填上了登录账户和密码,然后去访问他们个人的 iCloud 账户,扒出照片。而不是 iCloud 本身被黑客攻破了。
但跟后面的风浪比起来,这场风波最多只能算一道“开胃菜”罢了。
2015 年 12 月 2 号,美国加州的一座城市——圣贝纳迪诺发生一起枪击案,导致 14 人死亡,22 人受伤。枪击案嫌疑人赛义德·法鲁克使用了一台 iPhone 5C ,用了一个 4 位数的锁屏密码。联邦调查局破解不进去,交给了美国国家安全局,结果国安局也破解不了。
FBI 希望苹果开发一个特殊版本的 iOS 系统,可以让他们无限次数地尝试解锁,说白了就是“走后门”。
但库克拒绝了。
政府部门发来 42 页长的文件,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地“请求苹果协助调查”,而更像是软硬兼施的“强制执行”。库克和他的团队彻夜未眠——整整16个小时,研究苹果该如何应对。
凌晨 4:30 ,库克发表了一封致全体苹果用户的公开信。他说:“政府的要求令人胆寒。”(The implications of government’s demands are chilling.)
他解释道,苹果一直在与 FBI 合作,试图解锁这部手机,提供数据。“但现在,美国政府要求我们提供一些我们根本没有的东西,一些我们认为太危险而决不能创造出来的东西——一个通往所有 iPhone 的后门。”
库克说,他相信 FBI 的意图是好的,但保护苹果的用户是他的责任。“我们不会给你们提供你们想要的东西来对付这次恐怖主义威胁。”
可是究竟什么样的公司,不会帮助 FBI 调查恐怖分子?人们会不会认为,公司已经站在了恐怖分子一边?
库克必须向全世界表明,他是在坚守对用户隐私的保护,而不是支持恐怖主义。他知道公然抗拒这一命令,无疑会遭到来自各方的压力和抵制,但他需要表明他的立场。
此后一年的时间里,美国最高级别的执法部门一直在向苹果施压,要求他们拿出解决方案。FBI 局长和美国司法部部长频繁约谈库克和苹果的法务团队。
特朗普甚至指责库克,说他怀有不纯的政治动机,库克想要彰显自己是多么地道的自由派。所以特朗普在推特上一再攻击苹果,让他们赶紧把凶手的手机信息交出来。
民调发现,51% 的人都认为苹果应该帮助 FBI ,只有 38% 的人支持库克。
为了应对这次危机,苹果一改往日神秘保守的公关形象,成立了一间 7×24 小时的通讯室,一天 3 次向 700 多名记者通报事件调查的最新进展。库克甚至破天荒地接受美国广播公司黄金时段的新闻专访。
他说,他已经做好准备,把官司打到美国最高法院去。无论处境如何艰难,苹果的领导者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Apple’s leader wouldn’t back down from his beliefs, even when things got really tough.)
这次采访成了整个事件发酵、转折的关键。
苹果员工多年以前,就知道蒂姆·库克寸步不让、据理力争的这一面,但这是公众第一次亲眼看到他这一面。
2016 年 2 月底,苹果赢得了一场小胜,纽约的一家法院驳回了 FBI 要苹果解锁一名未成年毒贩手机的要求。
3 月底,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库克收拾好行装,准备第二天直飞案发地圣贝纳迪诺进行当庭作证,FBI 却突然要求法院,无限期暂停对苹果的诉讼。FBI 表示,他们已经获取到手机中存储的数据,但没有公开破解的途径。
后来有消息透露,FBI 找到以色列一家手机取证公司,破解了这台 iPhone ,为此 FBI 花费了 90 万美金,最终发现,手机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很多人这时候才如梦方醒:原来,只要花钱就能解锁,那我的手机还安全吗?他们开始理解库克的立场。可库克高兴吗?不,他非常失望。苹果确实“赢了”一局,却没有看到真正的问题得到解决。关于手机用户的隐私问题,没有达成任何新的法律决议。
下一次危机到来,一切还会重演吗?
当很多人仰望苹果的时候,可能都在看它创下华丽的记录,比如 2018 年 8 月 2 号,苹果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家市值达到 1 万亿美元的公司。自库克接手以来,苹果股价已经上涨了两倍。
但作为 CEO 的他,并不太看重这些。他在人们没有兴趣关注的角落里,做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工作:比如他一直致力于推动公司内部员工的性别平等和种族平等,增加员工的多样性。
2017 年发布的一份内部报告显示,苹果公司 29% 的领导者是女性,30 岁以下的领导者中有 39% 是女性,而这一比例还在继续增加。库克希望苹果的员工是开放的、包容的,而不是由白人男性一手主导的,那样会阻碍创新。
从乔布斯时代开始,苹果生产的每一款产品,无论是电脑、手机,还是手表,都为盲人和聋哑人做了特别设计,在这一点上,库克“从不计较成本和回报”。
苹果为女中学生捐款、提供奖学金,为她们创造更多、更好的学习和实习机会,希望能让更多的女性进入科技行业工作。
在环保方面,库克同样不遗余力。苹果在中国四川安装了一个 40 兆瓦的太阳能发电装置,为中国所有的苹果零售店、地区总部和办公场所供电。
和我们想象得不太一样的是,做苹果公司的 CEO ,似乎不全是一件多么光鲜亮丽的事情。很多时候,你需要把手插进泥土里,才能种出最鲜艳的花朵。不积跬步,无以至万亿。
库克的故事也远没有结束,他还在书写着一部“正在进行时”的人生传记。
合上整本《蒂姆· 库克传》以后,我最大的感受是,外部人员所撰写的苹果传记,终究带有某种微妙的距离感。
我总觉得:还不够。
或许他的人生,本就没有什么故事;又或许他的故事,从不对外人讲述。
我觉得在苹果和库克都还春秋鼎盛的时候,推出他的个人传记,还欠了那么点火候。
我渴望触摸到他的内心世界,但我手头能找到的一切资料,多是对他外部成就的铺陈,和对他职业道路粗浅的描绘。
说实话,谁要看这些?
我想了很久,我该怎么去概括库克已接近耳顺之年的人生?
有人说,他就是一个“高级打工仔”,拿着丰厚的薪水,替别人劳碌的命;有人说,他只是乔布斯背后最重要的一个男人,乔布斯走了,看他一个人还能撑多久;有人说,“守江山”终究比“打江山”容易,今天的苹果,在库克强大的“供应链驱动”下,赚取了丰厚的利润,但缺乏颠覆性的创新,终有一天会成为像诺基亚、摩托罗拉一样的“昔日巨头”。
我想他们可能说的都对,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说的。
纵观库克的一生,我想我找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们每一个人,工作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有人说是为了挣钱,有人说是为了生存下去;有人说为了肩上扛着那一份责任,不辜负老板和客户的信任;有人说干一行爱一行,也有人说爱一行,我才会去干一行。
似乎没有什么统一的“答案”。
直到我看到了一部今年新上映的纪录片——《燃点》。
这是一部票房很惨淡、口碑一般的纪录片,但它依然有打动我的地方。
电影中的主人公,有锤子科技的罗永浩、ofo 小黄车的戴威,这些曾经辉煌、但如今已艰难度日的创业者;也有马薇薇、papi酱这样头顶着网红明星光环、却担心下一个产品能不能继续爆红的创业者;还有猎豹 CEO 傅盛这样,公司早已上市、实现财务自由,却苦于转型压力、想要突破瓶颈的创业者;还有很多籍籍无名、连续创业失败的小镇青年。
整个纪录片的拍摄过程中,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是特别开心的。无论他们的企业处在哪个阶段,他们都承载着巨大的压力。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创业呢?
罗永浩说:
我见过太多的人
创业就是为了把事业做成
或是为了赚钱
但是我做这个事
绝大多数时候做的都是
我感到幸福
有非常强烈幸福感的事情
在《燃点》的结尾,真格基金的创始人徐小平老师说:
不要去苛求人们对金钱的渴望,也不要去挑剔有了钱之后,人们不同的生活态度。
我觉得每一个人心灵深处,都存在着一种火焰。
我从那些一无所有的创业者,从那些屡战屡败的创业者,从那些春风得意的、腰缠万贯的创业者身上。
我看到的是,同样的光芒。
那光芒,究竟是什么呢?
2013 年,库克回到了他读 MBA 的母校——杜克大学福库商学院。
当主持人问到他,什么是好的领导力?什么才是富有道德的工作?库克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让一事一物,比你遇见它的时候,更加美好。
Leaving things better than you found them.
当库克在大学里优化红绿灯算法,节省通勤时间的时候;
当他极力压缩苹果的库存,把它从破产的边缘拉回来,再次起飞的时候;
当他不计冤家前嫌,主动伸出橄榄枝,跟 IBM 合作开发应用程序的时候;
当他在凌晨三点回复邮件,为每一个数据细节穷根究底,在一场又一场的会议上,拿能量棒果腹充饥的时候。
我想他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工作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也遥远地回答了徐小平老师的问题:那道光,到底是什么?
Leaving things better than I found them.
让我所操劳的一切,比我刚刚接下它们的时候,变得更加美好。
优化,Optimization
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不仅是工业工程的核心
它是每一个职场人,每一个创业者内心洋溢着成就感的终极源泉。
谋一份差事、挣大钱,固然重要。但心中总有一块地方,是金钱所满足不了的。
我并不关心,苹果最新的财报数据有多么好看,库克 2019 年又要拿多少年薪,我也不在乎下一个十年,他要带苹果去哪儿。
我只在乎每个人心里的那一团火,和每个人身上的那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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