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弟魔”做了妈是啥样？《都挺好》告诉你

尹琳

如果一个女孩，从出生就被看作在性别上低人一等，作为谋取家庭利益的工具被使用，没有人考虑她的幸福和感受，那么以后做了母亲，她会成为怎样的妈妈？

《都挺好》剧照

在不如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女孩，一旦生了娃，很可能发现自己怎么越来越像讨厌过的妈妈。我们没有得到过的爱，很难真正滋养我们的孩子，而那些没有被充分表达过的痛苦和没有清醒意识到的观念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养育中传递给孩子。

阿耐在小说《都挺好》里描述了一个重男轻女的母亲——苏母，在她的影响下，老公巨婴、儿子无能、女儿恨她。直到小说后半部，她自己的原生家庭的故事才被揭开：这是一个一辈子被母亲利用，甘心被弟弟啃的“扶弟魔”，人生的许多重要决定都不过是为了家人和弟弟过得好。她和三个儿女的故事，就是一个生动的创伤代际传递的例子。

儿子，成为妈妈摆脱性别歧视的工具

老大苏明哲是一个男孩，不知道如果苏明哲是个女孩，这个妈妈产后抑郁的程度会不会加重？在完全认同重男轻女观念的苏母那里，儿子的诞生肯定不是一件坏事——一些母亲曾表示，儿子的出生增强了自己的自我价值感，“我有男孩了”，或者更直接地说，“我借着儿子长出了‘阴茎’”，脱离了低人一等的女性生殖角色。

好面子、讲孝心的苏明哲。

但是，第一次产子的苏母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她仍然是一个工具，一个能生出儿子的好工具。不顶用的丈夫自然不能成为苏母有力的臂膀，为她挡开一切烦心事，安心养育孩子。从来没有被很好疼爱的她也不可能如心理学家温尼科特所言，对幼小的明哲给予无条件的爱和适应。再加上，外公久病，苏母更不可能全身心地照顾这个儿子。

小说是这样写的：“大哥降生在母亲娘家，正是久病外公去世前最乱哄哄的一年。外婆家全体的时间精力财力大概都得花到伺候外公那儿去，相比于后面又有满月照，又有出生小手印，又有全家福的苏明成，大哥出生时候的遭遇也不咋的，满月照周岁照都没有。”明哲不仅没有得到母亲的精心照料，相反，还可能需要面临妈妈经常不在身边的焦虑。

爱孩子，却是有条件的爱

3岁时，弟弟明成出生了。面临同胞压力的明哲见到的是一个更加忙碌的妈妈，一个很爱另外一个小孩的妈妈。怎么得到妈妈的爱呢？妈妈会教给他：你要很努力、你要适应爸爸妈妈的要求、你要对家庭有价值，你才是值得爱的。其实，这就是苏母从自己家中获得的爱的密码，不出所料，她也一定会将这个密码嵌在明哲的心中。

按道理来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第二个儿子可能会被忽视，但是，在苏家，二儿子明成选择了一个很幸运的时间来到苏家。已经育有一子的妈妈在养娃方面变得更有经验，和孩子的互动会更加顺畅，而且家中还有喜事：户口转城里，工作也换到更好的医院，这无形中和苏明成形成了一个联结——这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伴随着好的运气。苏母全身心地爱着这个宝贝：他是男孩，本来就该被疼爱，就像自己的弟弟，永远比自己更被爸妈疼爱。况且，这个男孩是属于我的，我更要好好爱他。

苏母最宠爱嘴甜的儿子苏明成。

明成在家中俨然是一个宠儿。大儿子苏明哲已经表现足够优秀，这满足了苏母对面子的需要，对于二儿子，她更享受被爱、被依恋的感觉。苏母和童年的明成相互依恋着，宠爱着，这份宠爱也因为爸爸的不给力，而变得更加浓烈和紧密。明成很早就学会了一套哄女人的方法，征服妈妈的胜利，让他觉得自己在女人的世界里无往而不利。但是，不幸的是，妈妈的过度宠爱，也让他失去了独自去闯荡世界的勇气，他觉得自己不如哥哥优秀，也不需要像哥哥一样优秀。这是不是另外一种不幸呢？就像苏母那个到老都要啃姐姐的弟弟一样，他被剥夺了成为一个更有勇气更有能力的男人的机会。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会不会是苏母无意识地完成了对弟弟的报复？

对女儿爱恨交织，却难以看清楚

被重男轻女思想所害的女人，如果生了女儿，这个女儿的日子是不会太好过的。相同的性别成为把她们黏在一起的重要因素。

有些女人恨女儿，你的出生再一次提醒了我不愿意面对的痛苦——我生了一个女儿，我曾经也是一个女儿。这份痛苦里既有童年不幸经历的反刍，也有自认在社会重男轻女风气中的失败——大费周章，不过生了个女儿，还是一个以后靠不住的赔钱女儿。

有些女人会特别爱女儿，但是这没有被整合的爱中，其实藏了不少对自己的补偿，以及没有完成的愿望。比如，有些父母会给独生女儿起名：胜男，或者过度要求女儿一定努力、一定要优秀，要比男孩子更厉害；有些妈妈会特别宠爱女儿，希望女儿什么都拥有，尤其是物质生活，但是真的看见女儿开心自由，又会控制不住发脾气，或者设置重重障碍。

按道理来说，苏明玉已经有了哥哥，这种来自母亲的“恨”不该这么重。很可惜，在小说里，苏明玉出生在一个特别的时间点：为了家族的利益，外婆不准妈妈离婚，为了留住苏父，苏母用强迫的方式怀上了苏明玉。明玉的出生，时刻提醒了苏母：你不是一个真正值得被呵护的人，你没有选择，你是一个工具，这个明眸皓齿的女儿时刻提醒你当初的无助、愤怒和悲伤。“我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我怎么能让你拥有呢？”苏明玉注定享受不到两位哥哥同样的待遇。

感受到巨大不公平的女儿苏明玉。

很不幸，苏母没有遇见一个滋养她的“石天冬”，狭窄封闭的环境也没有提供给她一个从重男轻女思想中解脱出来的机会。这份来自原生家庭的创伤通过胎盘、母乳，以及年复一年的琐碎生活传递给了下一代。

令人庆幸的是，女人们正在醒来，就像苏明玉一样，从那个令人失望的家庭中走出去，见识更大的世界、遇见更好的关系，勇敢去爱，并最终将真正的对己之爱，传递给未来的孩子们——虽然这个过程艰难且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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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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