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迅:抗癌12年,7次上春晚,对苦难最好的复仇,是不怂不认输
作者| 东北童星· 授权出品
来源|最人物(iiirenwu)
2017年1月28日大年初一,刚刚结束春晚直播的中央一号广播大厅依然兵荒马乱。然而仅仅是半个小时之后,整个央视大楼就已人去楼空。
联欢结束了,所有人都回家过年了,除了晚会的主持人朱迅。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已经主持过5次春晚的她,吐出了含在自己嘴里近一个月的止咳糖。她用头抵着墙壁,忽然大声咳了起来。
和穿在身上的华贵大红色礼服相比,她摇摇欲坠的虚弱样子显得很是狼狈。
然而就是在这样声嘶力竭的痛苦中,她却也感受到了久违的酣畅淋漓。
那是朱迅患癌的第十年,没有沮丧和绝望,她说:
“说没病,是假的,可我还是要好好活着。”
生命如逆旅,她一直想做这条路上勇敢的人。
1973年深秋,住在老北京胡同里的老朱家,迎来了家里的第三个女儿——朱迅。
作为新华社的第一批外派国际记者,朱迅的父亲常年待在国外,一年回家的次数,用一个巴掌便能数得过来。
由于父亲常年不在家,本该是一家之主的他,反而成为了家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爸爸是什么?他在哪儿?”类似的问题近乎陪伴着朱迅走过了整个童年时光。
上小学后的某一天,母亲带着家中的三个女儿去机场接回了父亲。
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爸爸的朱迅躲在母亲身后,她看见一名胖胖的男人直奔自己跑来,二话不说便抱起她亲个不停。
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朱迅嚎啕大哭,虽然心里明知道那人是父亲,但她还是对此无比抗拒。
那时小小的人儿并不知道,彼时给她留下如此糟糕印象的男人,会成为她日后人生路上最重要的一盏明灯——
因为这位“不太熟悉”的老爸,朱迅第一次知道了“主持”,也第一次有了想要上舞台的冲动。
朱迅三姐妹
15岁那年,闲来无事的朱迅陪着姐姐去参加了田壮壮导演的电影试镜。
结果一场表演下来,分外卖力的姐姐没有被选上,倒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朱迅,得到了一次出演《摇滚青年》的机会。
“我一眼就看见了她的眼睛,里面装的满是渴望,好像总想要点什么似的。”
“渴望”,这个词对于当时还在上中学的朱迅来讲太过高深。站在镜头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何物,只是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说:
“上!别怕!”
在《摇滚青年》中,朱迅扮演了一位名叫“小小”的待业青年。爆炸头、烟熏妆、紧身衣,换掉了那身校服,乖乖女瞬间变成了叛逆少女。
比起朱迅平常的样子,“小小”是她一次完全反常的换装。旁观者为此惊喜、欢呼甚至担心,可她自己的心中却完全明了:
“小小”从某种程度上讲来,就是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自己——自信、倔强、遇强则强。
朱迅《摇滚青春》
当在午门跳完一支舞后,朱迅火遍了大江南北。粉丝找到她的学校,每日送来的“告白信”几乎堆满了整间传达室。
赞扬声从四面八方而来,铺天盖地差点淹没掉了她最后的理智。
那段时间朱迅觉得自己整日漂浮在云端之上,手握电影学院送来的橄榄枝,她好似拥有了把一切掌控在手中的超能力。
出名要趁早,但出了名之后呢?这就是个问题了。
1990年前后,朱迅的父亲被从新华社香港分社,调派到驻日本分社。
在得知父亲东渡岛国的那一天,朱迅好似忽然被上天敲了下后脑勺,她猛然想起2年前,在拍摄剧组导演田壮壮对她说的一句话:
“这人啊,还是要学一门一生受用的真本事才好。”
从小生活在书香世家,娱乐圈这种充满诸多不确定因素的环境,显然不符合朱迅心中对于“稳定”的理解。
于是,在自己17岁那年,她再次为自己做了一回决定:
从曾经无比美好的演员梦中醒来,与父亲一样前往日本,开始自己的自费留学生涯。
“十七岁之前,我以柔为主;十七岁之后,便以韧为根。”
“出国门、入寒门、进名校、破爆门、走冷门、认命门、回家门……硬生生地活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直勾勾地看着幸福与残忍同生共至。”
去日本前,朱迅多次幻想过自己的在异国他乡的生活。从小生活在书香门第,优渥的生活环境让朱迅从不知“穷”为何物。
所以那时她认为,留学日本的日子虽然不会太好,但也不至于太糟糕。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却可以给人当头一棒。
因为下定决心要自费留学,朱迅近乎是没带一分钱,便漂洋过海来到了异国。
房子是租来的、家电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吃食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当房东第N次扬言要把她们从出租屋内赶出去时,朱迅终于找到了自己在日本的第一份工作——
在一栋高级办公楼里清扫厕所。
因为语言不通,朱迅在最开始时只能做一些不需要和人沟通的工作。
上岗的第一天,她和值班经理碰面,对方甚至没有问好便直接将抹布递了过来。
以后每晚六点半,朱迅准时出现在18层大楼里的洗手间。
从女厕所到男厕所,从盥洗池到马桶蹲坑,她拿着拖布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打扫,用手把纸篓里的脏东西一个个扣掉,有时甚至还需要再用抹布把便池旁溅出的屎尿擦净。
某次朱迅不小心打翻了水桶,一位打扮体面的太太恰好在此时走进厕所。
为了不让对方滑倒,朱迅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腿,却不小心弄脏了太太的衣服。
为了避免投诉,当时和她一起清扫的另一位妇女赶忙按着,还未回过神的朱迅的头,拼命地向对方赔礼道歉。
对于彼时的朱迅来讲,这样的动作是屈辱的。可为了生计,朱迅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骄傲与自信踩在脚下。
蹲在卫生间里,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就这样看到了生活最肮脏与逼仄的角落 ,那里有人性中无可低档的自卑与无奈。
扫了3个月的厕所后,已经能用日语简单沟通的朱迅,为自己换了份相对体面的工作,去餐厅洗盘子。
在那里朱迅的日语水平突飞猛进,一年后她已经能与当地人流畅沟通。有了社交和朋友,朱迅渐渐开始觉得日子也没有那么不堪。
为了给自己打气,朱迅时常会把自己幻想成某部戏里的“女主角”,她把眼前的困境看成是一次体验生活的机会。
时至今日,她也始终坚信,人生的本质,其实就是一个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
没有人能永远的站在幸运女神的肩上。
这世间唯有一种英雄主义,那便是在看透了生命的本质与痛苦之后,依旧能够热爱生活。
在日本摸爬滚打近一年后,朱迅终于考上了日本亚细亚大学经营学系。
为了支付一年近12万人民币的超高昂学费,朱迅第一次开启了自己“拼命三娘”的战斗架势。
那段时间她一天要打好几份工,因为劳累过度,她两次因血管瘤住院。
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是她唯一允许自己休息时候,等到刀口稍微愈合,她便又会跑到店里继续打工。
就这样一路熬着,朱迅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第一个人生重要拐点。
1993年《摇滚青年》在日本热播,一时间好评如潮,而彼时正在读大二的朱迅,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去NHK电视台实习的机会。
凭借着之前的演出经验,和本就过人的语言天赋,她顺利成为了《中国语讲座》节目的主持人。
在节目最火的那段时间,每天有将近50万人守在电视机前与“朱酱”一起学中文。
和彼时出完舞台上亦庄亦谐的形象比起来,当时刚刚20岁的朱迅很是俏皮可爱,极其符合日本人心中“美人”的标准。
朱迅《中国语讲座》
因此这之后不久,她便被当地某经济公司选中,成为了其中第一个签约的中国大陆艺人。
此后几年间,朱迅成了日本最出名的外国人。每天穿梭在不同电视台的后台,朱迅用“痛并快乐着”形容那段忙到差点找不到北的日子。
岛国巨大的生活压力给了她痛苦,却也让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个国度里的“职人精神”。
认真、严谨、敬业,这些苦难与折磨教会她的东西,她一直带在身上,并一路跟着她走进了央视。
在异国闯荡了整整8年之后,朱迅得到了“在日杰出华人”的标签,若不出意外,她将很快走上自己事业的另一个高峰,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在硕士毕业的那一年,朱迅得到了母亲青光眼手术失败,或将双目失明的消息。
为了能更好的陪伴母亲,她毅然放弃了他乡的绝好机会,收拾好行囊头也不回地回到了祖国。
朱迅是幸运的,因为她刚一回国便赶上了《正大综艺》的招聘。
有颜值、有能力,这名别人口中“刚刚毕业的研究生”,一抬腿,便以第一名的成绩迈进了中国中央电视台。
和在日本时完全靠即兴主持不同,国内的大多数节目都有台本。由于不能适应这样的转换,朱迅在最开始时完全处于无所适从的状态。
站在舞台之上,她不仅不能像从前那样游刃有余,反而还犯了因背不下稿子,而把嘉宾名字念错的超级低错误。
起先朱迅还可以假装淡定,可当那篇名为“空洞花瓶”的报道出现后,她的最后一丝坚强也被彻底击垮了。
那天她站在《正大综艺》的舞台之上,满脑子想起的都是那篇负面报道的内容。
丢词、忘句、紧张到失声,那天录制之后,栏目组组长甚至都没有面见朱迅,只是丢下了一句:“从现在起,她不用再出镜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来,老天对于朱迅是偏爱的。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别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可她却可以条条大路皆康庄。
但实际上,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被暗中标好了价格。
离开主舞台后,朱迅成了电视台里的“后勤人员”。别人忙着看她的笑话,可她自己却说,那段整日坐冷板凳的日子,恰恰是自己参加工作20多年中,收获最多的一年。
“我最怕的就是别人对我失望。”
为了不负血性,朱迅让自己变成了台里的一块砖,接电话、泡机房、写台本、送盒饭……哪里需要她,她就往哪里搬。
逆境总能让人飞快地成长。也就是这短短的300多天,朱迅完成了自己由主持人到全能艺人的蜕变:
“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了。”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满是骄傲。
后来,朱迅再次回归舞台,从前一问三不知的新人主持,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朱大胆”。
跳伞、潜水、爬雪山、下大洋,那段时间录制组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这事儿危险,让朱迅先试试。”
某次她陪着节目组重走丝路,当她亲手触摸到塞外荒凉的土地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竟错的那么离谱:
飘在云端上久了,自己似乎渐渐遗忘了“踏实”二字的重要性,周遭已经那么浮躁了,自己还要继续躁下去吗?!
决心贴着地面过日子以后,朱迅凭着超好的观众缘与超强的业务水平,一举拿下了象征中国播音主持界最高荣誉的“金话筒奖”。
获奖那天,朱迅笑得很开心,可随之而来的一场命运急转弯,却将她闪到差点一无所有。
2007年,在一次例行体检中,朱迅被诊断患有恶性肿瘤,且病灶位置紧贴声带,一旦扩散那唯一保命的方式,就是拿掉声带。
主持、舞台、拿掉声带,坐在医生办公室,朱迅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三个词。
长久沉默后,这个曾在幼年就与爸爸发誓要成为记者、希望靠话筒说话的女孩终于开了口:
“等我把舞蹈大赛的直播做完再手术吧,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当结束了手术前的最后一份工作,朱迅转身离开了自己最钟爱的舞台。
那一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回归是何时,甚至会不会回来。但无论结局如何,她已决心背水一战:
怕吗?怕。但认怂却不代表认输。
所谓遗憾,不是“我不行”,而是“我本可以”。
当深渊就在眼前时,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勇敢回望深渊,爱己所爱,无问西东。
“声带还在。”
这是朱迅在手术后送给自己和家人的第一句话。她在庆幸,也在感激,感激命运让她在地狱走过一遭后,又可以重返人间。
挺过了这道生死关,朱迅再次回到了央视的舞台之上,而这一次,她迎来了更宽广的舞台——春晚。
今年,是朱迅第7次站在春晚的舞台上。从分会场到主舞台,她花了整整10年的时间。
这期间,她的癌症几度复发,术后遗留下的问题让她的免疫力直线下降,大量的药剂让她的脑子时常一片空白,有人甚至还以此造谣她已过世。
可无论眼前的困境有多窘迫,她依旧选择硬梗着脖子,在舞台上笑靥如花。
这是专业、是敬业、是被命运活活逼出来的坚强与无奈。
记得在2017年春晚的彩排现场,朱迅在自己的台本第一页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遇到了困难,不要埋怨自己,不要指责他人,不要放弃信心,不要逃避责任,而是要一起来战胜困难。”
年幼时一夜成名、留学时两手空空、归国时旗开得胜、顶峰时九死一生,匆匆四十余载,朱迅尝遍了生活的大起大落。
“我得好好活到90岁,不然都对不起造谣的人。”
曾经的荣耀与苦难,如同一把把宝剑,悬于她的头顶,虽然危险,却亦能助她披荆斩棘。
2019年的春晚过后,朱迅第一次出现在了微博热搜上。有人说,当董卿、周涛相继退出春晚舞台后,她终于迎来自己的全盛时代。
可自己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别人成全,不用比较,她就是命运因果下的常胜旅人。
人生可行不可逆,有时如若世界执意让你倒下,那你就一定要站的更加笔直:
“学着与困难正面对峙,把自己逼进极限,拼死努力,最后老天会出手相助的。”
参考文献:
朱迅自传书籍:《阿迅》
新京报朱迅专访:《扫厕所和肿瘤都没有打倒她》
百度TA说:《干净是人生的底色,心胸被委屈撑大》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朱迅粉丝会、网络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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