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直男心态图鉴

作者：贾琦

编辑：和锳

出品：互联网圈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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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是一个互联网老兵。矮胖，谢顶，手里捂着泡满枸杞的保温杯给我们开会。他说：“我们做产品的，就是得瞄着人性的弱点去做。而人，”他一字一顿道：

“是贪婪的，色欲的！是偷窥的！虚荣的！”

以此为基础，他向我们阐述了自己对社交媒体的看法，并准确预言了直播元年的爆发。

许多年过去了，我逐渐意识到他的理念中有许多不可取的地方，但与此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瞄准人性弱点”这句话中，蕴含着巨大力量。

现如今，许多互联网产品或多或少都建立在这句话的基础上，它们在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极大便捷的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反噬。

不在乎蚂蚁，也不在乎国家

大董，商务销售

 

：都是自媒体闹的。

：啥？

：还有就是因为女生不打游戏，一天天闲出毛病了。

：具体怎么说？

：你等我这把王者打完哈，这版本小乔贼溜。

：哦，好的。

（十分钟后）

：你说，人是啥？

：啊？

：人是ta经历的时间合集。

：哦。

：抛开大同小异的吃喝拉撒睡，所谓个性差异，就是人把时间花费在啥地方的差异。就普通人来说，你觉得大伙儿的时间都用来干啥了？

：干啥了？

：就是消遣了。

：然后呢？

：都是自媒体闹的。

：你是说是因为自媒体，所以让这个情人节变味了？

：我是说是因为自媒体，导致了两性对立。

：不至于吧。

：你觉得荒废时间好还是生活充实的好？

：那自然是生活充实的好。

：错！

：这还能错？

：荒废时间是第二好。第一好是充实的有益的生活，最差的是充实的，整天吸收一些垃圾信息。

：那你说的那个就不能叫“生活充实”。

：诶，可那种人真心觉得自己生活充实。

：你怎么判断垃圾信息？

：很简单，就看这个信息有没有让你的生活或者你这个人变得更好，除此之外，都是垃圾信息。

：还是很主观。

：也许我的判断是主观的，那是我能力不够。但客观来说，一定有一个标准是存在的。

：你属于哪一种？

：我属于荒废时间的那种。

：跟你对立的那一面呢？

：她们就是最差的那种，整天吸收些垃圾信息。

：那谁是最好的那种？

：第一种是超越性别的。男女里都有优秀且自制力强的人，这个是无差别的。但我们今天聊的是普通人，普通人里，男的，就像我一样，看球，打游戏，看段子咧着嘴乐，时间荒废掉了，这玩意儿不涉及灵魂。但女的不行，没事儿干的时候就抱着手机刷吧。看个自媒体文章，扭脸就觉得自己灵魂有香气了，要当公主了，要么就是看个韩剧，代入感贼强，真心就觉得蠢且善良就能嫁入豪门了。我觉得看文章看韩剧消遣，跟打游戏没什么高低区别，但可怕的是，她们是真的信。

：关于这种现象，你有调查过吗？

：你睁眼看世界就行。

：那就是偏见。

：男生也不是全部都整天看球打游戏的，但咱聊的是这个基本盘。你非要凑近了看，每个人和每个人都不一样，可在那样的一个高清状态下，信息噪音就太大了，没法聊了。

：所以你这是印象流。

：算是吧。

：那今年情人节你有什么打算？

：在家玩游戏嘛，能有什么打算。

：你女朋友呢？

：没有女朋友。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没有女朋友？

：你看，标准回答就是我还不够优秀嘛。其实事实也确实是我不够优秀，但话说回来了，她们就真那么优秀？还是那句话，都是普通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知道自己是，她们不知道。

：可两性关系中，男性本身就应当是更主动的一方，同时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就是舔狗呗？我犯不上的。

：你觉得自己这种思想，是不是当下男性集体对女权思潮的反扑？

：第一，当下的“女权”，反正我看见的自媒体那一套，都不是真的女权。第二，我代表不了什么，我说白了，现在挣得钱够吃够花，我挺开心的，也没那么大劲儿去非得找个人怎么样。真心无所谓。

：怎么看所谓的“情人节虐狗”？

：哈哈，玩笑嘛，我也会发一些这种类似的东西。但应该没人当真吧，自我调侃一下，也是一种节日的参与感。

：会不会真的感觉，不舒服，或者孤独感更强？

：不会。这种情绪是偶尔会有的，但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反而不会，因为很习惯了已经，而且这种大张旗鼓的日子，自我防御机制早就支棱起来了。但偶尔，就你自己不察觉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涌上来。

：举个例子？

：嗯......有一次，家里停电了，我就很担心冰箱里的肉会坏，我就把他们全炒了。晚饭就着米饭，刚开始还挺兴致勃勃的，但没电嘛，乌漆嘛黑的，吃着吃着，就突然有些难受，想着如果是两个人就好了。

：唔，那后来呢？

：后来没吃完，但好在来电了，就放冷藏了。

 

大董的眼神从我身后的某个地方收了回来，神色恢复如常，认真解释着那盘肉的去向。

实话实说，每年情人节压力都有点大，跟他妈高考似得。

小陈，大二学生

：确定给我匿名？

：放心吧。

：怎么说呢，其实不光是这个情人节，圣诞，元旦，新年，生日，七夕，六一......我都跟个猴似得，见天儿得准备节目。

：生活还是需要仪式感的吧？

：关键我现在感觉到的不是仪式感，它就是考试感。

：就是说，你感觉你女朋友在不断地给你出题，然后给你打分？

：第一，不是我感觉，它就是那么回事。第二，情况比你说的要复杂得多。

：具体说说。

：它是一个系统来的，具体组成包括我，我女朋友，我女朋友的闺蜜们，以及闺蜜们的男朋友，主要考场就是在微博和朋友圈。

男生负责准备节目，女生堆在一块，表面上是交流分享，但实际上就是打分。最难受的，节目打分的高低不取决于绝对值，他取决于相对值！关键要看你的排名高低。三个人，你领着吃麦当劳，另外俩一个吃兰州拉面一个吃沙县小吃，那你就赢了。但还是这仨人，你领着吃麦当劳，人家一个吃烤肉一个吃法餐，那你就完败，女朋友就得生气，日子就甭过了。

：幸福是一件相对的事。

：但这事儿没头啊！跟军备竞赛似的。而且每把都有输家，每次节日，总得有一家不得安宁。

：输家不存在，则赢家无意义嘛。

：说白了就是虚荣，攀比，妒忌。

：话说到这，我是不是该劝一句分手？

：我要是想听这句，不如随便去网上发个帖子。

：（笑）像你这种情况的，多不多？

：就我身边来看，几乎都是这种。你想，女生本来就更善于社交分享，而现在这些互联网产品又极大地提供了便捷性，因此，晒一晒节日都怎么过的，几个闺蜜互相讨论一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你说的这种考试感，未必每对恋人都有这种问题。

：或多或少，一定都有的，只是程度不同。

：好吧。那你觉得在这个过程中，互联网扮演了什么角色？

：放大器。攀比的心态是一直都存在的，你不能说互联网是潘多拉魔盒，它把社会风气搅乱了。原罪其实还是人本身的一些弱点，或者说特点吧，但互联网带来的充分且迅速的分享交流环境，在客观上直接导致了这种风气的产生。

还原这个场景逻辑其实很简单，第一，节日作为触发点，产生了一系列活动。第二，女生作为活动的经历者，会更乐于倾向分享。第三，朋友圈微博等互联网产品，在时间上，足够迅速。在广度上，也足够充分。

我给你举个例子好了，说有一把红豆，一把绿豆，装到一个玻璃罐子里。然后三个红豆怼一块，就会小炸一下。在过去，罐子就放在那，偶尔炸两声。可现如今，这玻璃罐子被疯狂摇晃，那很容易就出现三个红豆碰在一起的情况，结果就是乒乒乓乓一片炸声。

三个红豆，分别是分享，炫耀，妒忌。而互联网，就是使劲儿摇罐子的那只手。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红豆上。

：没错。

：那你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我是拥护技术进步的。事物的发展总是有三个阶段：相安无事却藏污纳垢，矛盾爆发且乱象丛生，拨乱反正并痛苦涅槃。然后再来一遍，藏新的污，纳新的垢。

现在就是第二个阶段，这是时代的问题，我也就是赶上了。

：既然互联网没错，那你觉得罪魁祸首是谁？

：“罪魁祸首”这个词严重了。人都有个思维惯性，不舒服了，找，找坏人，找傻x，看看到底是谁让自己不舒服了。

但这个事儿你拆开，互联网肯定是没错的，技术无罪嘛。那再说说人，情人节要求点仪式感，有错吗？没有。

我跟你的点点滴滴想分享给其它人看，有错吗？生活态度不同而已，也没什么对错。

我有自己的闺蜜圈子，我们在一块交流一下情人节是怎么过的，错了吗？也没有。

我不想比别人过得差，错了吗？好像也没错。

既然都没错，那怎么在结果上就搞得大家这么难受？我认为，这是由于时代的发展，对人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你是说在当下这个时代，“没错”已经罩不住了，得“优秀”才行。

：对，要求的底线提高了。不优秀，日子就过得一团糟，以前是没这么多事。

：能不能一句话总结一下你的思路？

：主要是抱怨，谈不上什么思路。

：好吧，那提前祝你情人节快乐。

：诶，乐不乐的吧。

小陈嘴角上咧，摆了摆手。

图片来源网络

 只要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李先生，程序员

 

：您好，请问情人节你准备怎么过？

：加班。

：那关于“情人节是男生们的考场”这个观点，你有什么看法？

：个人感触不是很深。如果真的存在这个情况，那我跟我老婆应该是属于直接弃考的。

：就不过情人节？

：对，什么节都不过。

：生日也不过？

：啊，生日会过，纪念日也会过，但也比较简单，聊聊天，出去吃个饭之类的。

：但不过这种集体节日。

：对。

：那为什么不过呢？

：实话还是假话？

：假话怎么说？

：两人性格都比较安静，不太爱折腾。另外我们80后多少都受一点昆德拉的影响，特别担心一不留神就“刻奇”了。情人节圣诞节这种聚堆凑热闹的，一看就是个大型刻奇现场，我们本能就警惕。

：那实话呢？

：实话就是怕花钱。

：（笑）这么坦白？

：你这不是匿名么。

：据我了解，你薪水还可以。

：跟薪水没关系，这就是消费观的问题。你就拿花举例子，档次差不多的，一盒20枝不到，平时200多，情人节这段时间，价格就会翻出100去。这不是说人家卖花的有问题，这就是消费市场决定的，你多出来的一百块，买的就是个那个节日的参与感。我觉得这钱花得很傻逼。

：据了解今年情人节鲜花市场好像没怎么涨价。

：那不说花，就说饭店。不打折了，团购不让用了，人还满得要死。或者说酒店，电影院，随便什么。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节日非理性促进了消费者市场，但商家绝对是理性的，因此一定会出现溢价。

有人认这个，说这溢价是付给了生活的仪式感，那是他们的事，我管不着。但我的观念，这溢价，收的就是凑热闹的臭傻逼。

：你这也太偏激了。

：这话也就只能关起门来说。

：那你爱人呢？尤其是现在这大环境，大家都在过情人节，她什么都没有，心里会不会有落差？

：我俩头年处对象的时候，过第一个情人节。那也是热恋期，我当时也是满腔热血的，一心想着要搞个什么节目。

但我折腾到一半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说这头一年搞了，第二年是不是也得搞？你说这情人节搞了，圣诞节是不是也得搞？我心说不能给自己挖这么大坑啊，于是情人节当天果断就什么表示都没有。

那你嫂子她肯定心里不乐意啊。我们那会儿人还含蓄，不像现在这年轻人，因为这事儿没人好意思撕破脸，显得跟要饭的似得。但她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憋着气给我找茬。我就愣装不知道，过了个三五天吧，我把之前准备的节目，小礼物啥的统统抖搂出来，然后说了一句话。

：什么？

：“只要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得。

：你别觉得我是在靠嘴忽悠，其实也得下功夫，哪门子感情不得经营啊？都一样。平日里下班，没事儿买点花啊，偶尔下个厨做桌菜啊，周末出去下个馆子看个电影啊。从她的角度说，这被动惊喜，不比那主动等待交卷的强？

：你这也不冲突吧。情人节别人有的你也有，这是及格线。你刚刚说的这些，是加分项，可以兼得嘛。

：那你把老子累死？

：哈？

：不是。我是说，这感情生活，还得靠自觉。彼此互相提要求，那不是过日子。俩人之所以在一块，那就是因为我打心底想对你好，你也打心底想对我好，不然各过各的不行吗？

关于情人节，我觉得看双方，男生喜欢，女生也喜欢，那俩人开开心心过去，促进国民GDP，促进和谐社会，善莫大焉。但俩人里有一个不喜欢，那就商量去，商量不成就分手。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我管不着。

就我个人不喜欢情人节这个事，我再总结一下，一方面，是我的成长经历，我就很不喜欢被众人裹挟着参加一些活动。我们那会儿追的星，那标签都是“叛逆”“个性”之类的。

另一方面，这里面有智商税的事，不喜欢的话我再换个词，“氛围税”，或者说“情怀税”，参与这种事，他是有溢价的。最后我再说句实话，那就是活着太他妈累了，你就别给我加任务了。等我心情好的时候，我自己放松，不用你什么情人节圣诞节的帮我安排。

：那你对现在的情况满意吗？

：很满意。

：你觉得你得感谢谁？

：感谢我媳妇，但我也感谢我自己。两个人的关系得靠两个人一起经营，好了大家都好，差了都差。

：话说，你哄你媳妇那套，是多少年前的事？

：嗯......十年前？零几年那会儿。

：那你觉得你这一套，对现如今的年轻人，有没有借鉴性？

：（大段沉默）

：对了，您的爱人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的社交压力？比如闺蜜们都在晒情人节活动之类的。

：老实说，我们两个人现在的工作都很忙，社交圈子实际上都很窄。

：那情人节你在加班，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想法？

：不会，她也得加班。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情人节每天都过”那句话出自梁静茹的一首歌，叫《分手快乐》。是不是不太吉利？

：嗨，英雄不问出处嘛。

 

李先生大笑着，挠了挠半秃的头。

 

以上称呼均为化名。

关于情人节，我们脑海中的固有印象都是甜蜜的，幸福的。但每年情人节前后，在网络或生活中，总会听说若干一地鸡毛的事。

这样的反差让我个人很感兴趣，我认为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直男群体”在这一话题上的“失声”所导致的。

经过为期三天的网络征集，我这边共收到了十四个人的报名。征集条件是自认是“直男”的成年网友即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限制。

在报名者中，我认真考量了年龄段，身份特征和社会阶层，最终选择了代表着当下年轻人的大学生“小陈”，代表着上一代人的已婚族“李先生”，以及代表着单身人士的北漂“大董”。

每个人都聊了很多。也许样本集还不够多，又或者这三人的代表性还不够。

但正如大董所言，凑近了看，每个人和每个人都不一样。本文在撰写过程中，也尽量挑选了其具有代表性，或者我认为比较有亮点的观点。旨在给各位读者提供一个截面，一个镜像。

也许这面小小的镜片并不能倒映出全貌，但我希望更多人可以看到这个群体的心理状态。以及出现更多的镜子来倒映他们。

今天是情人节，北京城飘起了雪。

此时此刻，也许小陈正在同女友吃着烛光晚餐，而写字楼里的李哥，还在键盘上飞舞着手指，出租屋里的大董或许刚刚打完一把手游，正得意于自己上佳的操作。

他们是我们同时代的人，他们应当被看见。

祝各位，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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