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外星人》看宁浩“耍猴”

戴桃疆

2006年《疯狂的石头》和2009年《疯狂的赛车》之后，宁浩终于在以“疯狂的”开头作为片名的电影中放弃了多线叙事的标志特征。

今年宁浩导演的贺岁档喜剧《疯狂的外星人》成了一部全面诠释什么叫做“后现代概念”的电影作品，后现代创作去中心、反传统、反权威，同时也平面化、无深度，充满了不确定性、偶然性和拼贴创作。

宁浩的作品大多都带有“后现代”影视创作的色彩，但《疯狂的外星人》中尤为浓重，在电影中能够清晰地看到宁浩对于后现代的诠释与表达。但作为一部“喜剧电影”，《疯狂的外星人》既不疯狂也不逗乐，它更像是酒桌上断片后的即兴创作，开篇荒诞离奇，过程满是闹剧，结尾草草了事。观影过程犹如饮酒，酒局散去后满是宿醉般的不适。

电影海报

《疯狂的外星人》仍然延续宁浩展示小人物在荒诞处境中的黑色幽默为创作主旨，故事仍然是一个身份符号化的草根“小人物”。

在2009年的《疯狂的赛车》里，黄渤饰演的耿浩是一名被训练骑自行车的职业自行车赛车手，在2019年的《疯狂的外星人》里，黄渤饰演的耿浩是负责训练猴骑自行车的“手艺人”。

2019年的耿浩是西南猴王的后人——尽管他说着一口胶东口音的普通话，不过在一部荒诞的、涉及科幻设定的电影中，口音并没有影响这个设定的合理性。耿浩对这门祖传手艺耿耿于怀，无法放弃祖业走入纯粹以商业利益驱动的现实社会中去。在挣扎的过程中，外星人的水滴型飞船意外落入了他经营的游乐园，砸伤了他的猴子“欢欢”。

情人眼里出西施，驯猴师眼里出猴子，耿浩为了表演开始按照训练猴子的方式训练外星人“奇卡”（徐峥饰）。外星人有一个头箍一样的能量圈，戴上它便可操控物体移动，耿浩和早已改行的师弟大飞（沈腾饰）深受其害……

与此同时，美国政府支持下的美国特工也在追踪外星人的痕迹，最后在充满仿照世界知名建筑的游乐园里找到了倒霉的哥俩。此时，二人经过一番斗争已经将取下能量圈的外星人泡了酒，交不出外星人的耿浩只能让自己的猴子欢欢穿上外星人的衣服冒充……外星人和地球人、中国草根和美国精英特工形成了棒子老虎鸡的三角关系，彼此颤抖不眠不休，最后中国草根凭借着生活智慧战胜了一切困难，回归了平静的日常生活。

黄渤饰耿浩（左）、沈腾饰大飞（右）

《疯狂的外星人》草根小人物视角背后是后现代主义去中心反传统的价值理念，故事的主要驱动力并不来自人物内心的追求，而只是在于外力抗衡，一旦这个外力消失，主人公的故事也就结束了。抛弃多线叙事之后，《疯狂的外星人》平面化表达暴露得更加彻底，角色动机和人物性格都是符号化的，没有挖掘叙事深度的余地——即便它号称改编自刘慈欣小说《乡村教师》，但在电影中除了“外星人”这个科幻的概念，《乡村教师》中关于人类命运的思考和表达全然不见。

宁浩这部电影也充满了后现代叙事的拼贴性、偶然性，对周星驰的《喜剧之王》、斯皮尔伯格的《E.T外星人》的戏仿，使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序曲《日出》唤起观众对库布里克作品《2001太空漫游》的感觉、使用《星球大战》电影配乐反复强化《疯狂的外星人》闹剧之外的“科幻感”等等……当然，其中最典型的还是反权威部分的表达。

游乐园中最主要的造型是五指山，欢欢戴上外星人头箍挥动铁棒打翻驯猴的，俨然在借助《西游记》中孙悟空这一反权威的典型形象完成对外星人的塑造。安排美国特工对准模仿美国白宫的建筑扫射，也是对权威感的一次直观毁灭。在叙事内容上，外星能力与意志附在猴子身上之后仍然无法抗拒猴子经过长期训练后的条件反射，外星人则在酒精的长期浸泡下成为一个意志消弭的酒鬼……“高等文明”最后被最基本的本能反应和恶习所征服，这无疑再一次完成了对权威的打击。

尽管宁浩仍旧完成了他具有个人风格的表达，但这些表达背后却没有思想。前两部“疯狂”作品中小人物在生活中挣扎，有着现实的反抗，但这一次反抗的是虚构的外星人。外星人对人类的威胁是不真切的，因而也就不构成真正意义上的“危机”，主角的种种行为也就无法与更宏大的概念和更崇高的意义相对接，他们只是主角，却没有成为决定大局转机的“英雄”。

整个故事都在靠蹂躏角色堆砌笑点，使的招数似雷声大雨点小，折腾一番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结果，每次蹂躏角色用力也缺乏递进层次，整部电影平缓推向结尾，缺乏真正意义上的高潮，事件解决的方式意外有余合理性不足。《疯狂的外星人》最后给人印象最深的就只有猴戏，无论戏耍者是猴子、外星人还是人，被玩弄得最厉害的还是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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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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