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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威,官威依旧
点击△蓝字 | 与百万人一起成长
文 | 李伊蔓 编辑 | 小獠牙
来自 | AI 财经社(ID:aicjnews)
戴威即将 28 岁了,熟悉他的人更愿意用“孩子”来形容他。
这样的特质,在追随者眼中,是天真、纯粹、理想主义;在合作伙伴眼中,是倔强高傲、不可一世;在投资人眼中,则是任性狂妄,一味蒙眼狂奔。他像个无意间闯进成人世界的孩子,与商界众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格格不入,蛮不讲理地掀起波澜。
有人把他与当年公然宣称“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的罗永浩相对比,后者时隔多年后也终于承认,“为了自己之前讲过的话,而把企业推向危险的边缘,是一个很幼稚的想法。”
1 月 17 日,ofo 5 名联合创始人中的薛鼎和张巳丁退出 ofo,据说已与戴威闹翻。两人此前曾分别持有北京拜克洛克技术服务有限公司 10% 的股份。目前,戴威持有该公司 70% 的股份,于信持股 10%,薛鼎和张巳丁的 20% 股份由杨品杰承接。
ofo 这盘棋中没有赢家。上千万用户退不出押金,供应商拿不到欠款,员工树倒猢狲散,投资方的钱打了水漂,创始人一无所获,黯然离场。业内人士预测,这家曾一时风光无两的独角兽创业公司,大概“挺不到半年了”。
戴威,这个从来不肯低头,“紧紧攥住手中的糖不舍得放开的孩子”,走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
为了面子创业
戴威创业这几年,ofo 搬过好几次家,兜兜转转,从没走出过北京大学方圆 10 公里。
一开始,他带着创业团队在龙湖唐宁 ONE 小区办公,窗户对面的小楼就是他住了几年的宿舍。那时戴威没有办公室,和几个技术人员挤在狭小的工位上,旁边放着几把拆开的自行车锁。晚上加班到深夜,一群年轻人敞开了喝酒,喝醉了吹牛,不醉不归。
2015 年员工增加到十几人,ofo 搬到北大附近的双层复式酒店式公寓,运营坐一楼,产品技术坐二楼。2016 年圣诞节,完成 C 轮总计1.3 亿美元融资两个月后,意气风发的 ofo 搬到了可以俯瞰大半个北大的理想国际大厦,租了整整 4 层楼还是“人多到装不下”。戴威将自己的办公室安排在“1717”室,寓意“要骑要骑”。
ofo 共享单车创始人兼 CEO 戴威
直到最后被几百名用户上门讨要押金时“龟缩”于互联网金融中心,ofo 总部距离北大东门仍然只有 7 分钟车程。
戴威从不掩饰自己对母校北大的特殊感情。
他那句著名的 slogan“让世界没有陌生的角落”,来自北大歌手王上的一首歌名。2017 年 7 月 25 日,戴威最风光的时刻,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成立了“ofo 小黄车共享经济研究中心”。
ofo 的创始团队和最早一批员工,几乎全是戴威的同学或师兄师姐。如今与戴威恩断义绝的薛鼎是他的大学室友,来自考古专业的张巳丁是他在北大自行车协会认识的志同道合的好友,ofo 第一名员工则是薛鼎的高中同学,另外两名联合创始人分别是国际关系学院的杨品杰和教育学院的于信。
光华管理学院硕士加北大学生会主席,是戴威光鲜履历的证明,也是他身上最鲜明的标签。
他曾在接受访谈时坦承,自己创业初期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就是为了融 A 轮去创业的,很爱面子”。他后来反省过,“如果为了面子创业不可能有长久的发展,还是要抓住里子”。但不得不承认,戴威创业,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证明自己。
这股强烈的不服输的劲头,始终贯穿在戴威不到 30 年的人生历程中。
在安徽合肥上学时,戴威一直当班长,成绩很少跌出前三名,就连踢球都要踢最重要的中场。上大学时去支教一年,他主动选了最苦的地方。ofo 高管集体绕青海湖骑行,他是为数不多能坚持到终点的人之一。
然而,很难说清楚,戴威的光环究竟有多少来自他本人的天赋,有多少来自优越家庭背景的赋予。
2012 年 8 月,一封针对戴威的实名举报信曾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信内称戴威是通过“找关系”“高考移民”到录取分数线更低的北京和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加 60 分,才得以进入北大;他在北大之所以被分配给大名鼎鼎的厉以宁做学生,也与家庭背景有关。
信中还称,戴威在大一结束前,就通过向当时的院学生会主席行贿,当上了光华学院团委组织部长。大二时,他又向相关老师行贿 10 万元,“吃俏江南,住香格里拉,飞全国,请 30 多人看王力宏鸟巢演唱会”,共花费 50 万元左右,一举成为北大学生会主席。
无论传言真假,可以确定的是,父亲是国企董事长、岳父是北京市前高官的戴威,早在成长过程中就已习惯且热衷于扮演掌控者的角色,杀伐果断,也不可避免地有些高傲任性。
一切来得太过轻松,很容易被视为理所应当。多年来顺风顺水的经历和强大的家庭背景,给了戴威无需压抑自己情绪的底气。
2017 年 5 月,ofo 一批 150 万元的智能锁因设计问题无法正常开启,戴威一进会议室的门就大声地指名道姓,丝毫不留情面地批评起立致歉的相关负责人。
滴滴 CEO 程维
2017 年年底,在哈萨克斯坦一个会议前,一位副部级官员与几个互联网创业者分别会谈。滴滴 CEO 程维被安排在早上 9 点,他提前 15 分钟西装革履、毕恭毕敬地等在门口;被安排在 9 点半的戴威不仅没有准时出现,还因为睡过头一直没接秘书的电话,这位官员等了 10 分钟后气愤离开。
这个“经典案例”,常被用来佐证戴威的任性。“他是那种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别给我废话的人。”接近戴威的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戴威经常因态度傲慢激怒投资人,一位投资经理在跟戴威见面后,私下抱怨称“自己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欺负”。
戴威从不低头,即使面对比他大整整 10 岁、从激烈商战中厮杀出来的职业经理人。
2
宁可不要钱也不受气
外界普遍认为,ofo 命运的急转直下,始于戴威在 2017 年 11 月将来自滴滴的付强团队“扫地出门”,以及这一举动所昭示的与最大金主“决裂”的信号。
有人将其归结为资本的挟持和创业者的反抗,但也有人认为,此事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戴威本人的性格缺点。
“他完全不考虑投资人。我们用钱给你的梦想买单,这种事在资本市场上是不存在的。我又不是你爸,我给你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接近 ofo 投资方的人士向 AI 财经社总结道,戴威这是纯属“孩子的思维方式”。
据知情人士介绍,共享单车补贴大战烧到白热化之际,ofo 早期投资人朱啸虎提出了 ofo 与摩拜合并,“主要是为了赚钱”,戴威对此“既不积极也不排斥”。按照当时提出的方案,合并后戴威和胡玮炜将担任联席 CEO,两人中戴威显然更强势。
但 ofo 的最大股东滴滴更希望的是“拿 ofo 干倒摩拜”。“ofo 与摩拜意味着一个一家独大的线下流量切口出现了,每天都要切走滴滴最后一公里的几千万流量,对滴滴的影响高达日均近 200 万单。因此滴滴对 ofo 有很大企图,它不希望 ofo 独立运营,更不可能同意两家合并。”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ofo 和摩拜“联姻”失败,滴滴“在暗地里起了很多作用”。
作为 ofo 最大的靠山,滴滴要打动戴威很简单:给他想要的“权”,给 ofo 需要的钱。
2017 年 7 月,滴滴提出以 30 亿美元的价格收购 ofo,收购后 ofo 成为独立于集团之外的全资子公司,由戴威担任 CEO。几乎在同一时间段,滴滴同意帮 ofo 拉来软银 15 亿美元投资,孙正义与戴威见过面,还签了投资意向书。
这是个让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条件,双方很快一拍即合。作为交换条件,当年 7 月 25 日,ofo 进行新一轮人事调整,戴威十分配合地让滴滴系 3 位高管进入 ofo 的核心管理位置。原滴滴品质出行事业群总经理付强出任 ofo 执行总裁,原滴滴开放平台负责人南山和滴滴财务总监 Leslie Liu 分管 ofo 的市场和财务部门。
“滴滴不是随便派两个人去的,都是精英,Leslie 是滴滴未来准备培养成 CFO 的人选,他们帮助 ofo 理顺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接近滴滴的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外界揣测滴滴要控制 ofo,“其实不是,滴滴未来是要收购这家公司的,得帮它捋顺,因为花的是滴滴的钱”。
在业内人士看来,共享单车是 2015 年以来资本和热钱推出来的一条赛道。由于门槛低、成本高、客单价天花板过低,它并不是一门容易赚钱的好生意,却能带来巨大流量。滴滴不需要 ofo 挣钱,它真正在意的是 ofo 的单量,为其整体商业逻辑服务。
2017 年底,滴滴内部正式启动上市计划,目标是数百亿元甚至上千亿美元市值,该公司在国际化、无人驾驶方面的努力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 ofo 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收购 ofo 可以帮助滴滴形成出行闭环,为滴滴带来每天 2000 万以上的单量,使其日活总量逼近 5000 万。
因此,滴滴对 ofo 的需求并非盈利,而是瞄准其巨大的流量。南山进驻 ofo 后,当机立断停止一切广告投放,专心致志做增长。他花一个亿补贴,推出“一元月卡”和“红包车”活动,连续低迷数月的 ofo 在短短两个月内单量达到摩拜的两倍,最高单日 3200 万单,共享单车迎来了最后的鼎盛时期。
Leslie 则发现 ofo 账目很乱,“作为一名专业的财务人员真的忍不了”。原本在滴滴只负责批 100 万元以上开支的 Leslie 决定,ofo 所有 30 万元以上的开支都要由她亲自过目。那段时间,“天天晚上 12 点才下班,眼睛都熬红了”。
整个 10 月,ofo 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能达到目标,只要你想到就一定能做到。”一位 ofo 员工描绘当时的境况。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直到收购进程“被很简单的一个坎卡住了”。
当时,滴滴的尽调团队带着普华永道的人员要求查看 ofo 的押金账目,“遭到了剧烈反对”,甚至被主管安全的法务副总裁扫地出门。
在滴滴看来,共享单车企业挪用押金已是业内心知肚明的事实,把高达数十亿元的押金情况搞清楚是收购 ofo 的必要前提,这意味着弄清楚滴滴需要替 ofo 承担多少债务。但戴威认为滴滴要抓住押金这个漏洞把他“干掉”,因此激烈地表示反对。
此外,ofo 冗员情况非常严重,当时仅正式员工就有 3000 多人,而且薪资水平很高,职能部门总监级别月薪 5 万元以上,产品和技术部门更高。滴滴的尽调人员对此提出强烈质疑,并表示收购时要求裁员,ofo 人力总监左佳慷慨陈词,但并没有改变滴滴方面的想法。“想都不用想,滴滴不可能收这么大的包袱。”知情人士称。
关于这段博弈,坊间有很多戏剧性的传言。但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付强当时只是和戴威坐下来谈判,互相提条件,只不过态度强硬,而且以内部贪腐恐吓过他,“我们不是哄孩子”。
知情人士透露,当时滴滴的人“恐吓”戴威,告诉他“公司现在危如累卵,我们是在打尼古丁给你续命,钱断一天你就得死”,戴威反问“滴滴不也是靠融资在续命”。但滴滴方面认为,滴滴已经是一个盈利模式很清晰的公司,只不过凭借巨额融资多触角发展。在他们看来,戴威有这种想法,“只能用孩子来形容他”。
戴威被激怒了。“来自北大学生会主席的骄傲和富二代优越条件的那股劲儿一上来,拼着 15 亿美元不要也要赶走付强,宁可不要钱不要发展也不想受气。”知情人士总结道。
此时的戴威,早已不是那个在国贸三期楼下战战兢兢地百度谁是朱啸虎的青涩少年了。钱来得太快,来得太容易,以至于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创业者的理想高于一切。
但正如朱啸虎套现离场前丢给戴威的最后一句话,“资本只关心回报”。
3
在商不言商
赶走付强团队当天,戴威召开了一场临时的员工大会,通知公司要提高收入。这是 ofo 内部第一次传递出资金不足的信号。在此之前,国际资本排着队要投,戴威“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缺钱”。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戴威是在意识到软银投资无望后才怒而与滴滴决裂,但接近滴滴的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戴威赶走付强只是出于一时意气,他事后还曾私下找过孙正义,只是没能挽回这笔融资。
付强等人被赶走后,滴滴和 ofo 并没有撕破脸。2018 年初,滴滴再次主动提出收购 ofo,戴威也表示同意。但由于共享单车颓势已现,ofo 的资金困境也初露端倪,滴滴这次给出的价格比上一次砍了近一半,只有十七八亿美元,与戴威的设想相去甚远。
由于对价格不满意,戴威拒绝了第二次收购,转头找阿里要了一笔 17 亿元的融资,明确提出“独立宣言”。
这场短暂交锋,看似 ofo 占了上风,但初入商场的戴威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知情人士透露,戴威之所以敢把付强赶走,“肯定是得到了阿里的一些承诺”。但他没有想到,程维同样会跟阿里交涉乃至“掰手腕”。ofo 认为自己有滴滴做靠山,还可以拉拢阿里,但戴威的幼稚之处在于,“认两个爸爸,在这个江湖上说不过去”。
与戴威的一时任性不同,滴滴的“报复”来得迅速而计划周全。
付强被戴威“扫地出门”后,同时入驻 ofo 的滴滴高管团队及他们后期新招募的一批人似乎一夜间“失踪”。随后滴滴高管团队前往三亚海棠湾度假,酒至酣时,众人一致认为戴威所为已触及底线,竖子不足与谋,程维当场拍板决定自己花 10 亿美元做单车。因此,滴滴的单车事业部在内部也被叫做“海棠事业部”。
回北京后,这群人紧锣密鼓地收购了小蓝单车的资产及在部分城市的投放权,以“待遇 double”的条件从 ofo 疯狂挖人,谈供应链,拆了小蓝的车仿照着又做了一款青桔,公开和 ofo 打起了擂台。
这并非戴威第一次违反圈内公认的游戏规则,并因此尝到苦果。
2017 年 9 月,ofo 上线微信小程序,蚂蚁金服震怒。据接近 ofo 的人士透露,在联系戴威未果后,阿里委派专人从杭州飞到北京,在戴威常去的球场等候,并当面提出交涉,要求 ofo 立刻下线微信小程序端口,只保留支付宝作为流量入口。显然戴威并没有同意。3 个月后,阿里投资哈罗单车,正式入局共享单车。
被巨头围剿的 ofo 很快陷入困境。
滴滴团队撤出后,ofo 不再打价格战,取消了“一元月卡”和全国 20 个城市芝麻信用免押金活动,开始寻求广告变现。这给了对手可乘之机。持续采取全国免押金模式的哈罗单车 2018 年 5 月公布数据,称单量已超过 ofo 和摩拜的总和。
与之相呼应的是,ofo 公司内部迅速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创始人团队能力不足、戴威处处掌控、各岗位尸位素餐等问题逐渐发酵。到 2018 年后半年,拖欠供应商货款、挪用押金、发不出工资、收缩办公空间等负面消息不断被曝出,戴威似乎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时 ofo 的资金状况已经十分恶劣,欠了全国 9000 多名运维人员好几个月工资,按照平均月薪 5000 元计算,每个月仅运维人员的工资成本就高达 4.5 亿元。此外还有 3000 多名正式员工的工资、物业成本、市场成本等。
2018 年 3 月,戴威抵押小黄车,从阿里手中拿到了一笔“救命钱”。当年 9 月,他又通过个人股权质押向阿里借钱发工资。但对于在 21 个月内迅速烧光 9 亿美元的 ofo 来说,这无疑只是杯水车薪。
在接近 ofo 的知情人士看来,在商不言商,是戴威最大的问题。
ofo 最为人诟病之处,就是当年在台上大喊要“将学生会产业化”的戴威,将学生会的模式照搬到了 ofo。他把学生会主席的那一套用在公司治理上,导致 ofo 管理松散、随意、充满学生气息,许多员工上位靠的不是能力,而是关系。
用戴威的话说,他招聘的原则是“志同道合、脾气对的人在一起”。但在职业经理人看来,戴威招人“就像儿戏一样”,很多他信任的人表面对他绝对服从,善于奉承,能力很差,薪水很高,“这是在给公司埋雷”。
ofo 驶上发展快车道之初,戴威曾以联合创始人的位置,把移动出行领域举足轻重的张严琪“忽悠”到 ofo 担任 COO。此前担任 Uber 区域经理、曾把西南大区做到全世界单量最大的张严琪一开始被委以重任,但很快就被排斥到海外,“在罗马、巴黎和新加坡玩那几千辆车”。在业内人士看来,这是因为戴威心胸不够,嫉贤妒能。
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在公司内部说一不二的戴威对待投资方同样任性傲慢,认为资本“你给我钱,我自己做主,买卖成了一起赚钱,输了一起认赔”。如果当初以 30 亿美元的价格顺利收购,一路跟他并肩作战的几个联合创始人每人都能分到至少一亿元。但因为他的固执,创始人财务自由的梦想落了空,当初的许诺也沦为了空头支票。
到后期,联合创始人也对戴威充满怨气,他们不只想当创业明星,还要实打实的收益,“到最后一分钱都拿不着的时候,一定有人不服他”。
被卷入资本市场的 ofo,早已变成一场金钱和欲望的游戏,只有戴威还在谈理想,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4
归根到底是用错了人
没让投资人和合伙人赚到钱,戴威犯了众怒。
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有投资人联系了 ofo 内部很多高管想“搞倒”戴威,但就是找不到他的软肋。他从没想过从公司中饱私囊,没给任何人留下可以抓住他小辫子的把柄。
他能做到这一点,与自小优越的家庭条件有关,因为“没必要拿走这点钱”,“真正从小不缺钱的人,反而对金钱没有太强的欲望”。
直到创业成功,戴威的口味仍显得十分朴素,喜欢吃马路对面便利店的盒饭和包子。本科毕业后,他在青海省大通县东峡镇支教一年。这里冬天冷意彻骨,晚上得穿 6 双袜子睡觉,一天伙食费 3 块钱,顿顿土豆蘸盐,不见荤腥。为了改善伙食,他和同事一起买了自行车,周末骑车去县城吃肯德基,戴威一顿就能吃 150 元。
有一次薛鼎千里迢迢来看他,俩人挤在教工宿舍里决定注册 ofo 这个域名,他们“隐约感觉这个东西未来全球会流行”。ofo 的运营主体东峡大通(北京)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名字正是典出于此。
但与此同时,他对一掷千金也并不陌生。
本科毕业那年,戴威找师兄投资 100 万元,搞了一个名为“ofo 骑游”的创业项目,由薛鼎亲自带海南团。自行车是根据团员身高体重量身定制,西瓜和功能饮料全程供应,住的是五星级酒店的海景房。不到半年,四五个旅行团办下来,100 万元烧得只剩 400 元。
有人质疑 ofo 车损率过高,戴威的解决方案是继续疯狂下单。“10 辆车里坏了 5 辆,车损率是 50%,100 万辆车里坏了 5 万辆,车损率不就降下来了吗?”
ofo 融到钱后,办公室里 119 元的宜家桌子加 39.9 元的椅子全被换成了 2000 元的升降桌。有人亲眼目睹,ofo 成都办公室设在当地最贵的写字楼里,里面摆满了昂贵的健身器材,还有俯瞰春熙路的大落地窗。他忍不住想,小黄车一天才能赚多少钱?
从 2016 年底到 2017 年,ofo 花 1000 万元请鹿晗当代言人,花 2000 万元给卫星冠名,给一家媒体做了 3000 万元的广告投放,小黄车的广告几乎席卷了北上广的地铁站和公交站牌,还有管理层想过花数千万欧元赞助环法车队。
2017 年 2 月的年会上,酒至酣处,有人开始背诗。一位员工背了一首《滕王阁序》,戴威奖励 1 万元。他还当场分别奖励两名老员工一辆 50 万元以上的牧马人和 100 万元的期权。至今还有员工记得,那天的戴威“特别开心,特别嗨,很像个小孩”。直到夜里一两点,他还在微信、QQ 和钉钉群里轮番红包“轰炸”。
这个坐拥金山的小孩不贪钱,但也不会管钱。有心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漏洞”。
ofo 负责谈政府关系、商务合作的工作人员,几乎每个人手里厚厚一沓各大餐厅和娱乐场所的消费卡,每一张都是好几万元的金额,连逢年过节送合作伙伴的礼物都是 iPhone X。有人跟他们去过温莎 KTV,6 个人坐在可以容纳 30 人的最大最豪华包厢里,一晚上光酒水果盘就消费七八千元。
他们巨额消费的底气,来自 ofo 混乱宽松的财务制度。
在 ofo,报销不需要经过层层审核,贴了票马上就要到账,否则员工会找一把手告状。没有发票也可以报销,最大的无票报销金额高达十几万元。有一次,安全部一名经理无票报销 7 万元,被负责尽调的滴滴人员逮了个正着,这名经理说是买茅台打理关系,当天开不了发票,后来忘补了。接近 ofo 的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ofo 一位高级副总裁,贪腐程度严重到“可以把他送到监狱去”。
上述人士认为,戴威对公司内部的贪腐应该十分清楚,因为“太明显了”。他曾亲眼看到 ofo 公司地库里停着创始人名下的一人一辆特斯拉 Model S,而他们明面上的月薪只有 5000 元。这件事被媒体曝出后,戴威让他们赶紧各自把车开回家。
滴滴的采购总监曾给 ofo 制定过一套非常详细的采购制度,但根本没有实施的机会,因为这是最肥的差事。“ofo 的人不适应现代互联网公司的规则,野蛮生长,不是一个正常公司该走的路子。”知情人士认为,由于触动了大多数人的既得利益,付强团队的离开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在这种情形下,“加起来没有 24 小时工作经验”的创始人团队很容易被架空,沦为吉祥物的角色。他们不懂基本的商业逻辑,而下面真正做事的人都是久经历练的老江湖,“一蒙一个准”。
创业成功的创业者不一定是好的管理者。这是几乎所有创业公司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都会面临的问题。
程维承认自己跟不上滴滴发展的速度,于是高薪聘请人才,自己逐渐退居幕后。他在每一个领域都安排了一个绝对专业的人当自己的业务助理,下属汇报时助理在旁边听,程维不置可否,等下属离开后再讨论处理。
摩拜 CEO 胡玮炜选择了坦然退出。“我已经完成了阶段性任务,现在是放手的最好时机。此次辞任,无关所谓的’宫斗’、不和,也和任何组织纠葛无关。”
戴威不一样。与胡玮炜的柔软变通、顺势而为不同,他刚硬强势,不屈不挠。
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他刚愎自用,权利欲和控制欲都很强,不喜欢与比自己强的人共事,而且“耳根子软,又讲兄弟义气、讲人情”,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引导利用。
“资本没必要挟持戴威。在商言商,我做的是一笔生意,我这些钱投出去是要有价值的,你做不了我来帮你做,大家共赢。创始团队走人,你充当吉祥物的角色。”上述人士称,胡玮炜可以坦然面对这件事,但戴威接受不了。他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希望滴滴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动“他的人”。
“归根到底,戴威犯的错误是用错了人,这才是最核心的。”直到巨轮将沉,他力保的这群人,还试图从 ofo 的残躯上攫取最后一点可能获得的利益。
5
ofo 就像一道难题
戴威曾一度在公司内部承认自己“信错了人”,但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2016 年,意气风发的戴威曾对 ofo 做过一次死亡推论,认为“唯一能让 ofo 死掉的就是用户离开我们”。陷入困境时,他鼓励自己:“脸书也曾经差点卖掉,留着最后一口气,也许就能把握下一个机会。”
但 ofo 还有下一个机会吗?
接近滴滴的知情人士向 AI 财经社透露,随着共享单车市场被戴威“做砸”,ofo 这枚棋子对于滴滴来说也变得可有可无。“一堆破车加 100 亿元债务,还得借给他钱和人,借完还要裁员。”上述人士称,由于背负大量负资产,ofo 如今已变得十分鸡肋,甚至有投资人声称“一块钱卖我都不要”。
“谁都不会去收 ofo,它就只能等着破产了。”上述人士称,“还有别的路走吗?”
2018 年 12 月 19 日,戴威在一封内部全员信中承认,公司一整年都背负着巨大的现金流压力,“1 块钱要掰成 3 块钱花”。他无数次地感到力不从心,想把运营资金全砍掉,甚至解散公司、申请破产。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扛起压力,“跪着活下去”。
没有投资方输血,戴威自己想办法续命。
他做过区块链生意,还带了 ofo 的一批人去新加坡,但币圈没能救他。近几个月来,ofo 在 App上线过短视频广告,在小黄车上登过广告,诱导用户将押金转为余额、年卡或网贷平台资金,甚至在微信公众号上帮微商卖过“三无”蜂蜜。种种举动,被网友评价为“饥不择食”“想钱想疯了”。
但在业内人士看来,这并非正常的商业模式,可能确实能带来一点收益,但只是杯水车薪,连 ofo 最基本的运营费用都无法覆盖。
“在我们看来,戴威就是个小孩子,不知道谁给他出了个主意,就开始折腾了。”上述人士称,“向戴威提出这种馊点子的人只是为了自己捞钱,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财经》杂志此前报道称,ofo 创始团队在求助政府官员,谋求上市的机会,阿里、滴滴、中信产业基金、DST 等组建 ofo 还债委员会,进行债务重组,也有不少供应商同意债转股。
知情人士向AI财经社证实,戴威的确在四处求人,“再硬气的人也有到最后一刻(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又不是楚霸王”。
在公众面前,戴威再次销声匿迹,外界只能听到关于 ofo 的一个接一个坏消息。
2018 年 12 月 4 日,作为还不上钱的“老赖”,戴威收到了法院的限制消费令,不能坐飞机和高铁,不能旅游、度假和住星级酒店,也不能在夜总会、高尔夫球场等场合消费。
2019 年 1 月 8 日,ofo 海外事业部员工透露,该部门当天上午被宣布解散,50 多名员工面临两难选择。要么调岗到国内业务部门,只发一半薪水,2019 年 5 月将有赔偿方案;要么 1 月 10 日前离职,12 月及 1 月薪水正常发放,没有赔偿。如果在1月10日前既不离职也不转岗,12 月薪水发一半,1 月薪水不发。很快又有人爆料,称 ofo 高管拿的是全薪,只有基层员工半薪。
随着张巳丁和薛鼎的退出,ofo 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副总裁基本走光了,法务部没人了,公关部留两个人负责在坏消息满天飞时对外否认,还玩什么呢?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而且口碑太差。”
2018 年 12 月 31 日,逻辑思维创始人罗振宇在《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中,谈起戴威“是不是完了,这辈子是不是就交代了、走投无路了”?
当然不是。在罗振宇看来,1991 年出生的戴威还不满 28 岁,按照百岁人生的坐标至少还有 70 多年,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性。“在百岁人生的坐标系里面,一个年轻人如果遇到了挫折,可别只记得丘吉尔说的‘永不放弃’,而应该记得丘吉尔的另一句话——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只是开始的结束。”
擅长煲鸡汤的罗振宇只说对了一半。戴威最大的资本并非年轻,而是由深厚背景支撑起来的强大自信。
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ofo 惨淡经营、勉强维生的 2018 年下半年,自称“在痛苦和绝望中坚持着”的戴威,状态和心态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带着同为“官二代”的妻子出国度蜜月,回来发现 ofo 竟然还没死,于是重燃斗志。
“创业对他来讲,只是一个过程,他是主导者,他应该主导这个过程,而不是做个傀儡。”《财经》此前报道中援引了 ofo 员工对戴威的评价。戴威自己也曾在接受视频访谈时表示,他把 ofo 看作一次成长和学习的机会,“就跟解数学题一样,这个题越难,越有解出来的欲望冲动和坚持”。
“对戴威来说,ofo 黄了就黄了,至少他经历过。这次创业其实他没有投入什么,如果是倾尽身家来投入,他会更加珍惜。”知情人士告诉 AI 财经社。
在他看来,戴威把 ofo 做黄之后,应该会“踏踏实实待两年,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过两年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的心态和出身决定了,他没什么可焦虑的,甚至自认为站着坚持到最后,没有被投资人胁迫。”
戴威依然不会低头。只是想起那句“让世界没有陌生的角落”的 slogan,他也许多少总会有些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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