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新媒体村”现象：时代造就了喜悦，也造就了悲哀

如果说一个媒体人是有良知的，最近成堆的负面新闻一定会让他感到心累。华住泄露隐私、锤子子弹短信泄露隐私调整后被指条款任性（注册条款称不承担隐私泄露后果）、小米有品全维度泄露隐私被用于精准诈骗、滴滴各种业务丑闻持续被挖掘中……

这些与我们生活相关的，与我们价值观违背的东西一股脑袭来，令人深感疲倦，感觉媒体人就像西西弗斯，感觉媒体人既批判热点又需要吃热点的饭。

对比山东“新媒体村”的那些农村媒体人，我们倾注的情感似乎是多余的，媒体在这个时代就应该顺势而为、机械重复的制造产品，而非是带有独立思考的作品。

个性是奢侈品，爆款是消费品

买一个有设计感的杂志架需要4000元，一般人是接受不了的。但是买一款流行样式的A货鞋，对很多人却是超值的。

其实这就是媒体圈的现状，大多数人不需要2000字的文章剖析来龙去脉、懂得其中的内涵，他们只需要抒发一下情感共鸣。

一篇爆款文章，需要得当的比例调配湿货、干货，在适当的地方加入传播点，在需要作伪的地方模糊、放大细节，让读者获得“纯粹”的感受。

这有点像国产电影，鲜肉+老牌港星搭配出场，在交锋场景加入八卦情节为营销提供素材，在中场亮相或是结尾选择致敬经典，让一部没有灵魂和内容的电影，能直达观众G点、满足看脸怀旧刚性需求。

“现在他的团队是流水线工作，每天好几个爆文，李传帅都麻木了，唯一让他引以为豪的爆款内容，全部涉及农村风俗风貌。那些内容承载着李传帅对家乡的反哺之情。5月，他的一位员工用一张图片和一首小诗，拿了23.8万的阅读量——文章标题是《家里喜得千金，外公不远千里来祝贺，送的礼物让人佩服》。”——刺猬公社。

《家里喜得千金，外公不远千里来祝贺，送的礼物让人佩服》我还专门去搜索了一下，像是一篇通讯稿的简短文章，由多张实景图片组成，最后的那两首小诗虽然文采拙劣，但是却饱含着农村人质朴简单的情感。相比于城市群体消费的性别对立、拼搏痛楚、情感文学，他们还算阳光和积极。

不过即便是流水线、伪原创和粗糙的，这群农村自媒体创业者却也实现了高收入，算是一种紧贴时代步伐致富发家的半正面典型，这是造就了喜悦、月入过万的喜悦；而在另一面，它也在折射社会阶层差异性，即便他们在快速发展，在拥抱技术和商业化，但是局限性也只仅此一亩三分，受访主角实现阶级跃升之后称要将模式“复制到全国1000个乡镇，要在2020年实现增收10亿元目标”，这在我看来就是一场痴心梦。

他们可能不知道啥是马太效应、头部IP和社群运营，可能也不会理解AI、机器学习和外部环境可以瞬间降维打击落伍者。复制文章成功之后、复制复制文章模式，还搞出了2020计划，我觉得是一种对时代的讽刺。

农村不只有爆款，亦有思考和艺术

在深圳有一处地界叫大芬村，它是龙岗区布吉镇布吉村民委员会下辖的一个村民小组，这里曾名不见经传被人所不知。上世纪80年代，因为韩国香港画家嫌工价格昂贵，中国大陆人力成本相对廉价，纷纷在厦门广东等地设厂教学，再后来因为一些艺术家进驻深圳大芬村，而迅速走红。

不过，除了主流画家之外，大芬村更引媒体注意的是“复制画产业”。凤凰卫视《冷暖人生》栏目就曾采访过一位前农民画手，他描述的大芬村是枯燥乏味、抹杀个性的地方，自己虽然不喜欢，但是受限于生计，初期只能坚持复制那些画作。而复制的画作，大多数被当作装饰物买走，成为消费情怀的一大产业。

不过，这位从小喜欢画画的农民不愿意一辈子做拷贝者，在自强心驱使下，他毅然脱离那个环境，在家悉心创作，顶着非议和废物的名声，埋头不问世事。

最后几经周折之下，他的画作最终被主流市场认可，赚了大钱的他，在村子里终于抬起了头、获得了妻子的认可。如今他仍在自己的家乡搞艺术，没有成为别人口中正常、自己痛恨的庸常一介。

我觉得大芬村就是另一维度的“自媒体村”故事，脱颖而出格格不入的农民画家，则是极少数能够挖掘出的、受主流社会认可的叛逆者。

对于当下的农村环境来说，脱贫致富满足温饱是头号重任，就像那些一茬茬纷至沓来的新媒体从业者一样。但是在这个维度之外，为什么我们的内容产业乏力？缺乏优质可行的UGC、PGC发展模式？这些问题没有人给予太多关注，没人关心粗糙发展阶段的原罪问题。

审美素养、科学知识、专业文化、版权意识、商业道德……等等这些东西缺失，让思考者的生存空间狭小，即便是在城市中依然如此。

在参与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究竟我们需要更多的做号老板激励人心？还是需要一片能够改写历史秩序的沃土？

一定程度上，人们在赞扬前者。时代的记录者们重复的批判被这些复制的产品所吞噬，读者善于失忆、时代停滞不前，这是件悲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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