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松押上自己前半生积累的人脉和资源,去追逐“诗和远方”

百家 作者:腾讯科技 2018-05-14 10:5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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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中国企业家杂志(ID:iceo-com-cn)

文 / 田甜   编辑 / 耿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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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初的一个下午,记者来到杭州晓书馆。混凝土结构的建筑透着自然肌理,几名文艺青年正对着“大屋顶”自拍。入馆有一条长廊,阳光从三角形天顶的镂窗渗透进来。


“晓书馆”是由高晓松发起并担任馆长的公益图书馆,甫一露真容,就给自媒体创造了多篇10万+。她坐落在杭州良渚文化村,“大屋顶”是由日本建筑设计师安藤忠雄设计的。


3月22日,晓书馆开馆仪式现场,高晓松披着黑皮夹克,身着牛仔裤加白色球鞋,手里摇着把印有“晓书馆”字样的扇子。高晓松引用他的歌词作为开场白:“你从一座叫‘我’的小镇经过,刚好屋顶的雪化成雨飘落。”此时高大的落地窗外,草色晴翠,樱花如雪,吹落成雨。


这番场景被很多自媒体引申为高晓松的“诗和远方”,也撩动了文青们对“天堂图书馆”的想象。


“游客”纷至沓来,某种程度上,晓书馆成为了“打卡”的网红旅游景点。


晓书馆。来源:被访者供图


晓书馆采用预约制,最初每天开放300个读者名额。


有的网友从杭州市区乘坐一个多小时地铁来到晓书馆,没预约上,开始吐槽,还在微博上@高晓松。高晓松已回到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学系当研究员,今年2月,他刚获得这张工作证,立志要“努力做个较好的知识分子”。


他让晓书馆项目运营总监萧歌调试每天的运营数据,看看是否有可能多开放些预约名额。现在,晓书馆每天可预约总人数增加至500人。


高晓松计划,未来他还会把“晓书馆”开到6个不同城市,做成公益阅读品牌。


“我前半生走南闯北,闯荡江湖,认识了很多人;后半生就让我用这些积累的人脉和资源去开书馆,做研究。”高晓松说。


社区图书馆


郭文瑶是一名化妆品法规咨询师,一年前来到杭州工作。一大早,她从滨江乘坐两小时公交、地铁,来晓书馆当志愿者。她穿着一件印有“晓书馆”字样的灰色围裙,负责收发入馆证,对外翻译。


像郭文瑶这样的志愿者当天共有四名,他们在晓书馆被称为“晓围裙”,分别站在前台或书架旁做志愿服务。第一批“晓围裙”多数是良渚文化村村民,当然也有不少冲着“高晓松图书馆”而来、周末来当志愿者的上班族和学生。


晓书馆内部分上下两层,共有5万册图书,以文史哲为主,原木色的书架直抵天花板。一面落地窗外有一片浅水围绕,再往远处是草坪,花开花落。记者在晓书馆内看到,拿着手机拍照的背包青年比正在看书的读者更多,他们穿梭于阅读座椅和榻榻米之间。


萧歌坦言,运营团队可以维持馆内秩序,控制人流,却无法阻止游客前来拍照。现在,他们只想安安静静运营,把热度降下来,探索一种较理想的公益图书馆模式。


一年前,良渚文化艺术中心还在为“大屋顶”图书馆运营现状发愁。


“大屋顶”由美术馆、剧场、图书馆等功能区组成,是万科在其复合型地产项目“良渚文化村”配置的文化设施。2010年,万科请来安藤忠雄设计这处文化艺术中心。


更早些时候,良渚文化村有个“村民书房”,藏有13568本村民捐赠的书。时任良渚文化艺术中心执行馆长沈毅晗打算把村民书房搬到新建的图书馆,原有图书却只能填充新图书馆一角,“满墙的木格子还空着”。


沈毅晗知道,他很难说服公司往图书馆项目投更多钱。他也是村民书房项目的负责人,他试图说服公司总经理,“图书馆是一个城市地标”,总经理才同意“村民书房”立项。不过,沈毅晗同时也面临两大难题:第一,书都要来自捐赠;第二,公司不再为运营贴钱。


2015年秋天,良渚文化艺术中心主体建筑落成。安藤忠雄留下一句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个公共空间的真正价值与灵魂,要靠良渚文化村的居住者一起来营造。”


沈毅晗决定发起众筹。2016年5月22日,他在“开始吧”发布的众筹文案《在安藤忠雄设计的图书馆里,放上你的一本书》中写道:“建筑的真正意义,应该是让使用者来说话。我们选择以众筹的方式,想让有相同想法的人一起来完成这个图书馆,图书馆是人与人连接的方式。”


截至6月19日项目众筹期结束,共有613人参与图书资金众筹,完成了10万元的筹款目标。


但相比一万平米的图书馆空间,这笔资金可用于购买的书,摆放在大书架上仍然显得寒酸。现良渚文化艺术中心执行馆长张炎告诉记者,他们后来把更多空间辟为休息室、咖啡馆,咖啡馆也具有补贴运营的功能。


2016年6月,良渚文化艺术中心图书馆以社区图书馆的面貌开放运营。


“游客”来了


“晓书馆”入驻前,原图书馆休息室、咖啡馆区域过大。虽然来访者不多,但有的是三五聚首聊天,有的是父母带孩子来,孩子一闹腾一时半会儿难以安静。良渚文化艺术中心运营团队意识到,这些现状必须有所改变。


适逢高晓松想办一家以阅读、分享好书为主要功能的公益图书馆。2016年,高晓松在微博上表达这个愿望时,好几家合作方联系了他。


高晓松祖籍杭州,他对这座城市有着遥远的故乡记忆。在杭州主城区中山中路,高晓松的父亲曾有间带水井的屋子。2015年高晓松入职阿里大文娱以后,他每个月都有几天要去杭州阿里总部汇报工作。


这些都是首家晓书馆落地杭州的机缘。更打动他的是,“第一次看到安藤忠雄的设计就激动了,从小就梦想有这样特别大的书架。”最终,高晓松团队与良渚文化艺术中心达成合作,在“大屋顶”下建一座晓书馆。


张炎不愿提及万科良渚文化艺术中心与高晓松团队的各自分工,还有购书资金来源。他强调晓书馆由双方“共建”,都是为同一个项目服务。


馆藏的5万册图书,由高晓松指导收集,他为此成立了选书团队。萧歌告诉《中国企业家》,选书标准是高晓松认为值得读的书。高晓松先指定了世界文学、中国文学、汉译世界学术名著、民国学术文化名著等几个大方向,选书团队成员每人负责几个类目,分头去找书,遇到拿不准的书再问高晓松本人。


书单里绝大部分是公认的好书。还有高晓松本人特别推荐的书,像《枪炮、病菌与钢铁》、《百年孤独》等。当然,还少不了高晓松本人作品。萧歌说,讨论哪些书不能上架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比如成功学的书肯定不能上,不过考虑到与出版社、作者的关系,不能透露更多了。”


晓书馆对外开放后,采用预约制,但对良渚文化村村民来说,以前图书馆很容易自由出入,这下“游客”来了,他们不一定能预约上。一位村民抱怨:“这是一个社区公共空间,凭什么就变成了高晓松开的公益图书馆?现在我们周末堵车到家都难回??”还有位村民甚至上网发表评论,剑指万科:“这是为了提高良渚文化村的品牌。”


张炎不认同部分村民将社区图书馆与高晓松公益图书馆对立起来的态度。他向《中国企业家》表示,原村民捐赠、众筹购买的书仍归置在良渚文化艺术中心内,晓书馆开到晚上8点闭馆,周末开到晚上10点,就是考虑附近居民的需求。此外,良渚文化村是个综合体,满足社区居民需求自然不可少,同时它也是开放的业态。


古籍旧书


在北京,高晓松还有一家“杂书馆”。它是高晓松担任馆长的首家公益图书馆,馆藏大都是鼓书、杂字、书信、民国教材等古旧玩意儿。


运营一年多以后,高晓松想把公益图书馆的模式复制到其他城市。但杂书馆的特色是古籍旧书,读者以学者为主,他们做研究时会来杂书馆查阅资料。


总不能学者来杂书馆研究民国文化,但民国期刊在北京,民国戏曲的书在上海。高晓松在他近期的音频节目《矮大紧指北》中表示,“收藏的东西集中到一起才能发挥学术价值。”他决定从杭州晓书馆起,晓书馆功能以阅读为主,将来开到多个城市。


高晓松是孔夫子旧书网的用户。创办杂书馆前,孔夫子旧书网已运营了13年,是国内最大的古旧书交易平台。


孔夫子旧书网创始人兼CEO孙雨田告诉《中国企业家》,孔夫子旧书网的一部分用户是大藏书家,但他们不一定做研究;而专家学者做研究时不一定能查阅到相关资料。当藏书家们的收藏达到一定量级后,就可以呈系列地展示给需要用到它们的人。


藏书家的后代,也不一定热衷古籍收藏。几名藏书家找到孙雨田,他们有意将自身收藏的古籍开放给社会公众,更好地体现收藏的文化价值。


孙雨田联合几名藏书家,准备建一座图书馆,他们商量后决定邀请高晓松担任馆长。双方一拍即合。孙雨田认为,高晓松本人爱看书,尤爱古籍,他的社会资源,也有助于将图书馆做成较好的民间藏书馆。


2015年11月底,这家由高晓松担任馆长的公益图书馆“杂书馆”正式开馆,孙雨田担任杂书馆副馆长。它位于崔各庄乡红厂设计创意产业园,馆藏面积3000多平方米,藏书及纸质文献近100万件,其中80万件是1949年以前的东西。


杂书馆由“国学馆”和“新书馆”组成。国学馆包括晚清民国期刊馆、民国图书文献馆、西文汉学馆、特藏新书馆、线装古籍馆、民族民俗古籍馆、名人信札手稿档案馆七个分馆。高晓松建议,可以再建一个馆,以收藏当代图书为主,更贴近他的粉丝。“新书馆”后来也列入杂书馆的计划中,以收藏1949年以后出版的古代经史子集经典、近现代名人文集、中外人物传记等为主。


孙雨田介绍,杂书馆最有特色部分是民族民俗古籍。馆内有10万余册清朝民国年间的弹词、鼓词、唱本等,这些在过去的官方馆藏中通常不受重视,其他地方很难找到。高晓松不经常来杂书馆,但只要有时间来看书,他总爱翻民间的东西,他能从中获得创作灵感。每一本唱本都有曲调,高晓松还会跟着唱出来。


最近,高晓松在哈佛大学做了场讲座,主题是杂书馆收藏。研究民族民俗古籍时,他对一个现象十分感兴趣:从晚清到民国,广东为什么出现如此之多的改良、革命人才?像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都是广东人。在他看来,主要原因是广东在当时处于开放前沿,接受外来思想较多,而这些思想在当时的民间地方文艺中得到很好的体现。高晓松由此确立了他最新的研究方向:民间信仰是如何改变的?外来思想、现代文明如何渗透到民间信仰?


资本加持情怀


办公益图书馆最大的挑战还是资金。杂书馆筹备期间投入近500万元,开馆后,每年还要支付房租、人员工资等费用近300万元,才能保证正常运作。


生生死死,轮回往复,仿佛是文化空间的宿命。


开在南京郊区古村落的“嘤栖书院”与杂书馆几乎同一时间开馆,它倡导“晴耕雨读”,曾吸引陈丹青、毕飞宇、格非等文化名流做客其读书会,2017年却因不明原因关闭。位于北京二环内的著名公益空间“鸿芷咖啡馆”提供免费开架阅读,以收取较低价格的活动场地费、经营咖啡茶点来补贴运营费用,创办五年后,却不得不面对持续高涨的房租,宣布将在2018年5月20日关闭。


孙雨田说,他们的优势在于孔夫子旧书网作为C2C的古旧书交易平台,是买家卖家相互吸引的模式,一旦做成就会一家独大。目前孔夫子旧书网每年利润上千万元,他们有能力把杂书馆作为公益项目投入,不过他依然警惕可持续性。


相比之下,杭州晓书馆有万科资本加持,情怀应该能走得更远。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亩田,这个田里可能种其它的什么都不长,它就只长花,永远想开花。我希望来晓书馆的人们可以在这里找到心里的这亩田,从这里生长出只属于你自己的东西。”高晓松在开馆仪式上说。


他还启动了“伴读者计划”,想以此探索一种公益阅读样式。晓书馆运营团队将不定期地邀请知名作家、学者和艺术家们驻馆,与读者或促膝长谈闲谈,或商量解惑,分享自己的阅读体悟。


将来晓书馆复制到其他城市,基本是沿袭杭州的模式:与资方合作,高晓松团队则输出品牌和运营管理。


高晓松预计,今年还会再开出1~2家晓书馆,他已接到多个城市资方的邀请。但他不着急,一定要找到最好的场地,最好的合作方。


“这是个美好的事情,公益图书馆可以一直做下去。”高晓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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